留下白光莹一人，站在静室门口，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痛苦的雷霆轰鸣，眼前却仿佛看到了幽邃无垠的暗宇城。体内那缕微光，似乎也因刚才的震动和黎灰的话语，而不安地跃动了一下。
安全却可能停滞的灵犀阁，危险却可能通往“真我”的暗宇城，还有那个正在痛苦中挣扎、与她有着千年纠葛的雷霆之源……
她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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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阁，司仪偏殿。
颜爵难得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看着面前水晶球中映出的、偏殿某处结界暂时隔绝的狂暴雷光电弧，眉头微蹙。
“胖胖这次……麻烦大了。”他低声自语。
庞尊是直接以近乎“闯”的方式进入灵犀阁的，没有掩饰那身濒临暴走的雷霆与痛苦。颜爵第一时间将他引至这处有强大隔离结界的偏殿，以免殃及阁内其他区域。此刻，结界内紫电狂舞，庞尊的身影在电光中时隐时现，压抑的痛吼与能量爆裂声不绝于耳。
“他的反噬怎么会突然加剧到这种程度？”一个温和而带着悲悯的声音响起，灵公主花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偏殿门口，担忧地望着结界内。
“积累已久，又逢心绪剧烈动荡，如同堤坝蚁穴，遇洪即溃。”回答她的是缓步走来的黎灰，他神色平静，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能量暴走案例，“光之力长久以来的抚慰，看似缓解，实则可能让雷霆本源对那种‘中和’产生了依赖。一旦失去，反噬便如脱缰野马，变本加厉。”
“灰，你倒是冷静。”颜爵瞥了他一眼。
“事实如此。”黎灰推了推眼镜，“况且，这不是来了灵犀阁么？司仪总不会坐视一位阁主在阁内本源崩溃。”
颜爵叹了口气，摇开扇子：“救急不难，难的是根除。他那身力量源于人类世界，与仙境本源本就存在排异，又被他强行催谷至此……除非他愿意舍弃部分力量，或者……”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或者，有足够纯粹且强大的光，愿意以全新的、更本源的方式，重新为他梳理和平衡那暴走的雷霆。但如今的白光莹……颜爵想到那双清澈而决绝的眼睛，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结界内的雷暴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然后猛地向内一缩！庞尊单膝跪地，以手撑地，大口喘息，周身电弧虽然依旧闪烁，但那股毁灭性的暴走气息暂时被压制了下去。他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湿了额发，紫眸中交织着剧烈的痛楚、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近乎绝望的狂躁。
他隔着结界看向颜爵，声音嘶哑破碎：“她……知道吗？”
这个“她”指谁，不言而喻。
颜爵沉默了一下，道：“方才动静不小，光仙子想必有所感应。”
庞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眼中那抹狂躁更甚：“感应……呵……她是不是……觉得……我活该？” 话语因疼痛而断续，却带着锥心刺骨的涩意。
花翎不忍，轻声道：“庞尊，光仙子如今有自己的选择。当务之急，是稳住你的反噬。”
“选择……”庞尊重复着这个词，猛地咳嗽起来，嘴角竟逸出一丝带着电光的紫色能量血沫，“她的选择……就是看着我去死……对吗？”
“胖胖！”颜爵厉声打断他，“冷静点！反噬在侵蚀你的神智！”
庞尊却像没听见，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萦绕着破坏性能量的双手，又抬头望向偏殿之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看到那个素白的身影。眼中的狂躁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痛楚、不甘、怨愤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望般的眷恋所取代。
“没有光……雷霆……终究会焚尽自己……”他喃喃自语，像是终于承认了某个一直逃避的事实。
黎灰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结界内：“雷电尊者，或许你该思考，你所需要的，究竟是她那能抚慰痛苦的光，还是……‘白光莹’本身。这两者，在如今看来，似乎已非一体。”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在庞尊滚烫混乱的神经上，让他骤然一僵。
他需要的是什么？
是止痛剂？还是……那个会对他露出平静而疏离眼神，会自主走向藏书室，会清晰说出“我是白光莹”的……那个人？
这个问题，比反噬更让他感到混乱与刺痛。
颜爵看了黎灰一眼，眼神复杂，随即对庞尊道：“胖胖，你先在此调息，我会助你暂时稳定情况。其他事……稍后再说。”
庞尊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身体却不再因痛苦而剧烈颤抖，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内心那场更凶猛的风暴。
偏殿外，廊道阴影中。
白光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静静站立了许久。她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
黎灰离去后，她终究还是循着那未曾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来到了这里，隔着一段距离，听到了结界内隐约的声响，听到了庞尊那破碎嘶哑的质问，也听到了黎灰那句冰冷的剖析。
掌心那缕微光，不知何时已自动运转起来，在她体内缓缓流转，带来温暖与稳定，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什么。
她需要他的光吗？还是需要“白光莹”？
这个问题，此刻也同样回荡在她的心中。
她转过身，素白的裙摆划过寂静的地面，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偏殿区域，走向自己的静室。步伐依旧平稳，背影依旧挺直。
只是无人看见，她清澈的眼眸深处，那池曾被搅乱的寒水之下，因今夜雷鸣与暗语的交织，已然掀起了更为汹涌、却也更趋于沉静的暗流。
光的抉择，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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