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步,也是最大胆的一步险棋,走对了!他被两名暗桩一左一右,看似“搀扶”实为押解着,快速向漕帮分舵方向走去。他故意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靠在暗桩身上,脚步踉跄虚浮,不时发出压抑的抽泣和呻吟,将虚弱不堪和惊魂未定演绎到极致,大脑却在极度冷静地飞速运转,推演着即将面对张彪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再次踏入漕帮分舵那扇高大、沉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漆大门,陈骏感觉像是主动踏入了巨兽的血盆大口。分舵内的气氛,比几天前他逃离时更加肃杀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压抑和戾气。往来帮众行色匆匆,眼神交汇时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他被直接带到了张彪的书房外。
书房门紧闭着,两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的亲卫按刀而立,如同门神。通禀之后,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浓郁墨香、陈年檀木以及一种无形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张彪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并未伏案疾书,而是背靠大师椅,双眼微阖,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每一声都敲在人的心坎上。他今日穿着一身暗紫色锦缎常服,未束发冠,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眉宇间凝聚的那股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却比任何怒容都更令人心悸。
“舵主,陈骏带到。”韩弟子躬身禀报。
张彪缓缓睁开双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深邃得如同万年寒潭,瞬间落在如同风中残叶般瑟瑟发抖、跪倒在地的陈骏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这种无声的威压,折磨着陈骏的神经。
“舵……舵主!”陈骏“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哭腔,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属下……属下罪该万死!那晚……那晚在乱葬岗……属下……属下无能,没能跟上队伍……中了敌人的埋伏圈!死了……死了好多兄弟!太惨了!属下……属下被冲散了,慌不择路,在山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躲了三天……吃野果,喝脏水……差点……差点就喂了狼!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回来……回来向舵主请罪!禀报消息!” 他极力夸大现场的惨烈和自身的狼狈侥幸,先将脱身的行为定性为“被冲散”和“逃命”,弱化任何主动脱离的嫌疑。
张彪依旧沉默,只是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微微加快了些,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陈骏。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说重点。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为什么,别人都死了,你却能活着回来?” 最后一句,杀机凛然,如同实质的刀锋架在了陈骏的脖颈上。
陈骏心脏狂跳,知道生死一线的考验到了。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巨大的恐惧、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仿佛无意中窥见了惊天秘密的激动与不安,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又带着后怕地说道:“回……回舵主!属下……属下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躲……躲在一个塌了半边的坟坑里,大气不敢出……但……但好像……好像听到了一些……一些了不得的对话!”
“哦?”张彪目光一凝,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说!一字不漏!”
“当时……当时厮杀声、惨叫声太大了,听……听不真切,”陈骏小心翼翼地措辞,真假掺半,虚虚实实,“但……但隐约听到有人……好像是在发号施令……喊……喊什么‘东西已经得手了’、‘漕帮的人不过是诱饵’、‘按第二计划撤’……还……还好像提到了一个地方……是……是‘城西土地庙’!对!就是城西那座早就荒废了的土地庙!他们好像……要在那里交接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城西土地庙?”张彪眼中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身体猛地坐直!那里距离“黑蛇帮”的一个隐秘据点不远!难道那晚除了已知的血狼部落和黑蛇帮,还有隐藏在更深处的第三方势力?是他们在混乱中黄雀在后,真正得手了?还是黑蛇帮内部起了龃龉,想独吞好处?亦或是……这是针对漕帮的又一个陷阱?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局势远比他想象的复杂,“重宝”可能已然易主,或者出现了新的、不可控的变数!陈骏带来的这个消息,瞬间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深潭,激起了千层浪!
陈骏仔细观察着张彪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冷笑。这是他精心编织的诱饵,也是反击的第一步。那晚他确实在极度混乱中听到类似“撤”的呼喊,但“城西土地庙”和“交接重要东西”完全是他基于对潞州城各方势力地盘分布的了解、当前诡谲的局势以及人的心理,凭空杜撰出来的。目的极其明确:引导张彪将怀疑和攻击的矛头,指向一个可能存在的、与“黑蛇帮”关联的潜在目标,制造更大的混乱和猜忌,从而为自己创造浑水摸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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