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听南一顿，看向年迈且难得神情疲倦的父亲，神色慢慢降至冰点。
“爸，我现在发现我真的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他以前觉得父母虽然是商业联姻，但是感情是真的，父亲即便对幼年时的他们非常忽视，但他仍然是深爱母亲的。
但随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这种想法慢慢的就变了。
从几年前父亲再婚开始，早就已经在多年前崩毁的家庭再次陷入了僵局。
自从父亲娶了段容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对面坐着的贺延正以及段容母女，他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贺延正看这儿子脸上越来越淡薄的表情，靠在座椅上的身体微微直起前倾。
他想要去软下声音跟儿子说话，但却始终开不了口。
“随便吧，您老开心就好。”贺听南拿回手机，然后当着他的面将那段视频删掉了，“视频我删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贺延正一愣，眼神微动，“阿南……”
“但是这事没那么简单。”贺听南面无表情，“这房子有我妈的一份，现在我不允许这个女人住在这里，随意进出她的房间。”
这里是贺家的主宅，从贺老爷子还当家的时候开始，一家人已经住了很多年了。
位置紧邻着前朝皇宫，站在顶层甚至能很清晰的看到层层叠叠宫墙和里头的朝和广场，地段在京城那是绝无仅有的好。
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又是这种显赫豪门的别墅，很难估量房子的价值。
当年贺老爷子卸任檀山疗养之后，这房子就被留给了贺延正夫妻，所以这房子有一半是他们过世的母亲的财产。
这里头的钱财其实没人在乎，贺家主宅的地位要远超过价值。
而对于贺家两兄弟来说，唯一值得在乎的只有那间被尘封了多年的屋子，里面每一件母亲的遗物都是用金钱所无法衡量的，承载着他们的记忆。
贺延正似乎已经因为受到了过多的刺激而变得有些麻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发火了，于是回答的相当言简意赅，“这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让段容搬出去，或者他们夫妻俩搬出去，那他以后在京城可能真的没脸见人了。
对此，贺听南的反应也很干脆明了，“那咱们就法院见吧。”
“阿南，你闹够了没有？”贺延正忍无可忍道，“你是非要把这个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你才开心是吗？”
“你觉得是我要这个家鸡犬不宁？”贺听南的失望已经溢于言表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是非不分了？”
以前他虽然跟父亲关系不好，但在他心里，父亲一直是个明智的人。
可现在越是年迈，他却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感到失望至极的事情。
贺知北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够了，阿南。”
“大哥……”贺听南看向身边的人，“你也要拦我？”
贺知北摇摇头，“我是想说，按你决定的去做，这件事不必说太多。”
贺延正显然没料到大儿子也这么叛逆，“知北，你弟弟胡闹，你作为兄长不知道劝劝，反而还要跟着他胡闹？！”
“我母亲的房间不允许随意进入，这个规矩连佣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贺知北冷淡的眸子寒冰一样，“段女士嫁进来这么多年不懂规矩就算了，还在里头大肆翻找，是谁在胡闹？”
“她也不是故意的……”
“我母亲仅剩下的遗物全都在那间屋子里，当年我没有搬出去的时候，屋里的东西连我都不舍的碰。”
贺听南狭长的凤眸暗的毫无一丝光亮，那字字句句都能以最直接的方式戳中人心里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爸，你是早就已经忘记那个叫崔素的女人曾经给你生儿育女，最后间接因为你而遭到绑架，最后惨死的事情了吗？”
贺延正瞳孔剧烈震动，显然是被这句话狠狠的刺到了，哆嗦的嘴唇能看得出来他此刻内心情绪已经有轻微的崩溃。
他抚着心口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贺知北越发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流露，只是淡淡的提醒弟弟，“阿南，别说了。”
段容留着眼泪劝道：“别说了大少爷，是我的错，我明天就搬走，你们就别再跟你爸闹了，就当我求求你们了。”
她一把年纪了，如今却仍旧保养的很好，一张善于打扮的脸风韵犹存，哭起来也是好看的。
如果是平时，她这样说完，贺延正肯定会站出来替她说话的，毕竟她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贺家的女主人。
如果在春节这种时候搬出去，那也太难看了些，她心里笃定了贺延正不会不管。
以退为进这招她用的多了，每一次都能有效。
然而这一次出乎意料的，贺延正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贺听南见状也很直接，“看样子爸爸是决定不管了，那就委屈段女士立刻搬出去。当然了，你要是有本事的话，也可以说服我爸跟你一起搬走，我们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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