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被风搅动得愈发浓稠。
白桃一手提着改良过的蜡筒,另一手则护着一只精巧的黄铜温控艾灸盒,快步走向乾位的那口老井。
艾灸盒内并非艾绒,而是祖父手札中提及的特制声媒,需恒温激发。
周砚和陆九一左一右,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脚步踏在湿润的泥土上,几乎听不见声息。
井畔,白桃蹲下身,将艾灸盒置于平整的井沿。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脑中回放着童年时祖父带她来此地,用手指在井壁上敲击的游戏。
那并非随意的敲打,而是一种独特的节拍,三长两短,一重二轻,循环往复。
她伸出手指,依着记忆中的韵律,精准地敲击在井壁的特定方位上。
咚……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传下井底,数息之后,一阵极其微弱的低频回响自井口嗡嗡升起,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被惊扰后发出的第一声鼻息。
成功了!
白桃心中一振,迅速打开温控艾灸盒,从中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针尾连着一根丝线,线的另一端没入蜡筒之中。
这是祖父“五音疗疾法”的变种应用,以声波代替气血,探查这口井的“病灶”。
她指尖轻捻银针,依照宫、商、角、徵、羽的顺序,逐一激发不同的频率。
宫音沉厚,回响悠长;商音清越,带来了金属摩擦般的余音。
当她拨动代表“羽”音的频率时——羽属水,通肾,主恐惧——井底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刮擦声。
那声音尖锐而急促,刮擦在每个人的心尖上,绝非水流或落石,更非人力所能为。
周砚警惕地握住了腰间的武器,而陆九却猛地扑倒在地,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井沿上。
那刮擦声并非杂乱无章,它有着明确的节奏和停顿,一下、一下,像是垂死之人用尽最后力气,以指甲抠击石缝发出的求救。
陆九的脸色在月光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呼吸也为之凝滞。
作为曾经的潜伏人员,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这套编码。
那是国际通用的摩尔斯电码,传递的信息简单而绝望:“SOS……名在松下。”
更让他浑身冰凉的是,这并非普通的摩尔斯码。
那独特的停顿间隔和节奏模式,是他当年所在的秘密组织“影桥”内部约定的最高级别紧急信号,意味着有同志身份暴露,身陷绝境,且无法通过常规渠道传递信息。
这个信号,三十年来,他以为早已随着组织的解散而永远沉寂。
“必须下去。”陆九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无需多言,三人迅速从随身行囊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长绳软梯。
陆九率先探身而下,白桃与周砚紧随其后。
井壁湿滑,却并非普通的青苔,而是一种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菌类,手指触碰上去,竟有一种温润如活物肌肤的触感。
井很深,软梯放尽,足有十九丈。
下到约莫十三丈处,陆九的脚尖踢到一处坚硬的凸起。
他用战术手电一照,发现井壁上竟有一个半人高的人工开凿的洞穴。
洞内空间不大,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陶瓮,瓮口都被一张鞣制得极薄的兽皮紧紧绷住,如同无数面大小不一的鼓。
白桃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瞬间变得清晰。
她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用那枚银针的针尖,轻轻叩击在其中一个最小的陶瓮鼓面上。
“叩。”
一声轻响,那薄如蝉翼的皮膜竟随之震动,发出一串断续而微弱的人声,仿佛是尘封已久的录音被瞬间激活:“……我是赵大妹,我没改名……家住城南三里铺……”
周砚也试着敲击了旁边一个较大的陶瓮,另一个苍老的男声响起:“……我叫李铁柱,死也要叫李铁柱……”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地址,全都是战时向“影桥”组织报备过真实身份,却最终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平民。
白桃彻底明白了。
她的祖父,白景明,将这口井设计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的声学共振腔。
雨水顺着特殊的轨迹渗入,带动井内气流的微妙变化,日夜不息地吹拂着这些皮膜,让它们始终处于一种人类无法察觉的微振状态。
这些名字从未真正沉默,它们只是在用一种超越听觉的方式,在这里被诉说着,等待着被唤醒的契机。
而刚才羽音所激发的恐惧频率,恰好与求救信号的本质产生了共鸣。
他们继续下沉,直到井底。
井底中心,果然有一截巨大的松树残根虬结在地,根须如同龙爪深陷泥土。
陆九按照信号的指示,在残根之下挖掘,很快,一具沉重的铁匣显露出来。
铁匣通体玄黑,没有任何锁孔或钥匙眼,匣身表面阴刻着一幅完整的后天八卦图。
而在西北的乾位上,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宛如一个按钮。
“等等。”周砚出声提醒,“我记得白家祖训提过,‘守图之人,自书其名,方可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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