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吱呀呀,不紧不慢地走在通往县城的土路上。
日头渐渐升高,晒得人脊背发烫,路两旁的苞米地绿油油一片,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叶子哗啦啦响。
韩晶晶紧挨着孟礼欢坐着,怀里抱着干粮包袱,眼睛却不够使了,不住地四下张望。
她长这么大,去公社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县城了。这路好像比屯子里的宽,偶尔还能看见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超过他们,引得拉车的骡子不安地甩甩鬃毛。
越靠近县城,路上的人和车渐渐多了起来。有骑自行车的,车把上挂着公文包,铃铛按得清脆;有赶着驴车的,车上拉着蔬菜瓜果;还有像他们一样,拉着山货海产的农民,脸上都带着期盼又忐忑的神情。
县城的轮廓渐渐清晰,不再是远处模糊的一片灰,能看见一些高矮不一的砖房,甚至还有几栋刷着白灰的二三层小楼,这在靠山屯可是见不着的稀罕景儿。
“那就是县城啊?”韩晶晶小声问,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
“嗯呐。”孟礼欢应着,心里其实也有些打鼓,但他不能露怯,他是主心骨。他抖了下缰绳,催着骡子加快了点脚步。
城门口没啥像样的检查,只有一个老头坐在树荫下打盹。马车随着人流车流进了城。城里的路倒是铺了砂石,比土路平整些,但依旧尘土飞扬。街道两边多是灰扑扑的平房,开着各种店铺,副食店、杂货铺、理发馆、新华书店……门脸都不大,人来人往,比屯子里热闹十倍不止。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煤烟味、尘土味、食物香味,还有……隐隐的臭味(公厕和垃圾堆)。
韩晶晶看得眼花缭乱,一只手不自觉攥紧了孟礼欢的衣角。孟礼欢则努力辨认着方向,寻找记忆中或者打听来的“市场”踪迹。
“同志,劳驾问一下,咱这县城卖菜卖鱼的地方在哪儿啊?”孟礼欢停下车,向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像是下班路过的工人打听。
那工人打量了他们一眼,尤其看了看车上的水桶麻袋,朝前面努努嘴:“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往右拐,那条街热闹,有摆摊的。不过小心点啊,市管会的有时也去撵。”
道了谢,孟礼欢赶车往那边走。果然,拐过路口,喧闹声立刻大了许多。一条不算太宽的街道两边,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贩。有铺块塑料布卖青菜黄瓜的,有拎着篮子卖鸡蛋的,有摆着木盆卖活鱼的(多是常见的鲫鱼鲤鱼),还有卖针头线脑、耗子药、竹编筐篓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自行车铃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
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市场”了,规模不大,处于一种半公开的状态。
孟礼欢找了个稍微宽敞点的路边把车停好。刚把水桶搬下来打开盖子,那几条还在扑腾的石斑鱼和大对虾立刻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
“哟!这大对虾!活蹦乱跳的!”
“这啥鱼?花花绿绿的,没见过啊?”
“哥们,这石斑哪搞的?稀罕物啊!”
几个看起来像是城里人或小贩模样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孟礼欢心里定了不少,货好就不怕没人问。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新鲜海石斑!刚上岸的大对虾!还有肥梭子蟹!都是台风后第一网好货!数量不多,欲购从速啊!”
他这一吆喝,顿时又吸引来不少人。这年头,内陆县城见到如此鲜活的海产,尤其是名贵的石斑鱼,确实少见。
“怎么卖啊?”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干部模样的人指着石斑鱼问。
孟礼欢早就心里盘算过价格,公社收大概一块一二,这里怎么也得翻倍。他伸出三根手指:“同志,活石斑,三块五一斤。”
“三块五?”那人皱了皱眉,“太贵了!肉联厂的好猪肉才一块钱一斤!”
“哎呦同志,这哪能跟猪肉比啊!”孟礼欢笑道,“这是海里的稀罕物,营养高,味道鲜!您看这活力,炖汤清蒸,给老人孩子补身子最好不过!而且就这几条,卖完就没啦!”
旁边一个围着围裙、像是饭店采购员的人挤过来,直接扒拉着水桶看:“真是好货!兄弟,这几条石斑我都要了,三块一斤,咋样?”
“老哥,三块真不行,本都回不来。”孟礼欢摇头,“您诚心要,三块三,这几条您包圆儿!”
那采购员还在犹豫,旁边又有人出价:“三块二,我要两条!”
眼看要争起来,那采购员怕好东西没了,一跺脚:“行行行,三块三就三块三!过秤过秤!连这对虾我也要了,对虾怎么卖?”
“对虾一块八一斤!螃蟹一块二!”孟礼欢报出价格。
这边正热闹地过秤算钱,韩晶晶在一旁看得心怦怦直跳。她看着丈夫熟练地跟人讨价还价,看着那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价格被城里人眼都不眨地接受,看着皱巴巴的票子一张张塞进丈夫手里,她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石斑鱼和对虾很快被那饭店采购员包圆了。光是这就卖了一百多块!韩晶晶手心里全是汗,紧紧攥着装着钱的旧帆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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