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年味儿如同发酵的老面,在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浓郁地弥漫开来。杀年猪的嚎叫声早已平息,家家户户房檐下挂起了冰凌般透亮的猪肉条,灶房里飘出蒸馍馍、炸麻花的油香,孩子们兜里揣着难得一见的水果硬糖,穿着盼了一整年的新衣新鞋,在屯子的雪地里撒欢奔跑,笑声清脆得像屋檐下被风撩动的冰铃。
孟家更是热闹非凡。野猪肉的丰腴尚未完全消化,细鳞鱼的鲜甜还在唇齿间流连,冰缸里还养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银鱼,屋檐下挂着的野鸡、兔子随风轻晃。王秀娥和韩晶晶领着本家几个手脚利落的媳妇、姑娘,围着大盆小盆,和面、调馅、捏饺子、蒸豆包,忙得脚不沾地,笑声和着蒸汽,将老屋烘得暖意融融。
孟礼欢这个往日里顶门立户的汉子,此刻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重活累活被母亲和妻子抢着干了,精细活他又插不上手,抱着海娃在炕上逗弄了一会儿,又被嫌他碍事的王秀娥赶了下来。看着屋里女人们忙碌而和谐的身影,听着她们用带着海蛎子味的乡音聊着家长里短,他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仿佛一身力气没处使。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如同清晨林间的雀鸟。孟礼欢探头一看,原来是屯西头的快嘴刘嫂,领着七八个平日里相熟的媳妇、婶子,个个头上包着厚厚的围巾,胳膊上挎着篮子,手里拿着小铲子、小耙子,正有说有笑地往海边走。
“刘嫂,你们这是干啥去?”孟礼欢倚着门框,笑着打招呼。
“哟,欢子大老板在家呢?”刘嫂是个爽利人,说话像炒豆子,“这不眼看要过年了嘛,趁着今儿个退大潮,去礁石湾那边赶点海蛎子(牡蛎)、挖点蛤蜊,晚上添个菜!咋样,你这京城回来的大老板,瞧不上俺们这土玩意儿?”
刘嫂的话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另一个婶子接话道:“就是,欢子现在见的都是大世面,吃的都是龙肝凤胆,哪还看得上咱这石头缝里扒拉出来的小海鲜?”
孟礼欢被她们打趣得哭笑不得,连忙摆手:“刘嫂,各位婶子嫂子,可别寒碜我了。啥龙肝凤胆,我就好咱这口鲜!你们等着,我也跟你们去!” 他这阵子不是钻山就是凿冰,还真没正经赶过海,此刻被她们一说,那股子对大海的亲近感立刻涌了上来,心里那点空落瞬间被填满。
他转身回屋,麻利地套上旧棉袄,找出那双底子都快磨平了的旧胶鞋,拎起墙角一个闲置的柳条筐,就要跟出去。
韩晶晶从灶房探出头,看他这架势,抿嘴一笑:“咋?孟大老板也要体验生活去了?”
孟礼欢嘿嘿一笑:“那是!给你们露一手,看看咱这手艺生疏没!”
王秀娥在一旁唠叨:“冰天雪地的,海边风硬,多穿点!捡点回来就成,别往深水里去!”
孟礼欢应了一声,快步追上刘嫂她们那一群“娘子军”。他一个高大汉子混在一群妇女中间,显得格外扎眼,自然也成了大家一路打趣的对象。
“欢子,你这身板,一会儿可别把俺们看好的海蛎子王都给抢喽!”
“就是,你得让着点俺们妇女同志!”
孟礼欢也不恼,乐呵呵地应着:“放心,嫂子们,我今天就当个小工,给你们拎篮子!”
说笑间,一行人来到了屯子东面的礁石湾。此时潮水已经退下去很远,平日里被海水淹没的大片礁石和滩涂裸露出来,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腥味,冰冷的海风掠过开阔的海面,吹得人脸上生疼。
眼前的景象,却让孟礼欢精神一振!这才是他记忆中最熟悉、最生动的画面!不同于山林狩猎的紧张刺激,也不同于冰湖垂钓的孤寂专注,赶海更像是一场充满未知惊喜的集体寻宝游戏。
妇女们显然都是老手,不用招呼,便自动散开,各自占据一片“领地”,弯下腰,开始熟练地搜寻起来。她们的目标明确,主要是附着在礁石上的海蛎子和藏在沙滩里的蛤蜊。
孟礼欢没有急着动手,他站在一处稍高的礁石上,眯着眼睛观察着潮水退去后留下的痕迹。不同的海货,栖息地和活动痕迹也各不相同。
看那片颜色发黑、布满藤壶和贝类残骸的礁石区,水流相对平缓,是海蛎子最喜欢附着的地方。
再看那边颜色偏黄、沙质细腻的滩涂,上面留着许多细密的小孔,不时还有水泡冒出,底下八成藏着蛤蜊或者蛏子。
远处那片礁石缝隙里,水洼中海草丰茂,说不定能找到海螺或者小螃蟹。
观察完毕,他心里有了数。他没有去跟妇女们挤那些明显的“富矿区”,而是选择了那片水草丰茂的礁石缝隙。这里地形复杂,需要更多的技巧和耐心,但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好货。
他脱下笨重的棉手套,只戴着里面一层薄线手套,这样手指更灵活。他小心翼翼地踩在湿滑的礁石上,俯下身,伸手在冰凉的海水里摸索。海水刺骨,但他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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