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林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魔气侵蚀后的焦糊气息。执法堂的弟子们动作迅速地清理着现场,收殓那具黑袍杀手的尸体,拓印地面上残留的阵法符文。一切都在沉默而压抑的氛围中进行。
苏明婳被两名执法弟子一左一右架着,修为被封,面色惨白如纸,往日的光彩与高傲荡然无存,只剩下失魂落魄的狼狈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怨毒。她经过云昭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那双淬了毒般的眼睛死死剜了云昭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云昭读懂了那口型——‘你等着’。
她垂下眼睫,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不安”和“后怕”,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仿佛被对方临死前的反扑吓到。心中却是一片冰封的平静。等着?自然要等。等着看你如何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等着看你背后的幽冥殿如何被连根拔起。
清玄师太看着苏明婳被带走的背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转身走到云昭面前,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和破损的衣袖上,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昭儿,伤势如何?可需立刻疗伤?”
云昭微微躬身,声音带着虚弱和感激:“多谢师太关心,弟子只是些皮外伤,灵力有些透支,并无大碍。”她刻意运转敛息散残余的药力,让气息显得紊乱而微弱。
“今日之事,惊险万分,你能临危不乱,反制魔修,保全自身,实属难得。”清玄师太缓缓道,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云昭的发髻和双手,“只是……那魔修实力不俗,你当时情急之下爆发出的力量,刚猛炽烈,似乎并非我青鸾宗正统功法路数?不知是……”
来了。果然来了。
云昭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她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后怕的惶恐:“回师太,弟子……弟子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当时那魔修的刀就要刺到心口,弟子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胸口一热,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然后浑身就充满了力气,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反抗……等回过神来,就已经那样了……”
她将一切推给“濒死体验”和“潜能爆发”,这是最常见也最难查证的说法。同时,她暗中微微调动一丝微不可察的凤血之力,让脸色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摇晃,一副力竭虚脱、随时可能晕倒的模样。
清玄师太连忙伸手虚扶了一下,指尖看似无意地搭上了云昭的腕脉。
一股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灵力探入云昭体内,仔细探查着她的经脉和丹田。
云昭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全力运转敛息散和护心玉的力量,将奔腾的凤血之力死死压制在血脉最深处,只显露出经脉因过度透支而导致的干涸和轻微损伤,以及那炼气三层、微弱且不算精纯的普通灵力根基。
清玄师太的灵力在她体内游走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强大的力量残留或邪功痕迹,只感受到了真实的虚弱和混乱。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探查结果确实与云昭的描述相符。那种爆发性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未在体内留下根基。
她收回手,语气缓和了些许:“看来确是危急关头激发了潜能。你能有此造化,也是你的运数。只是这等爆发最伤根基,这几日你需好生静养,莫要再动用灵力,待会儿我让人送些温养经脉的丹药过去。”
“多谢师太!”云昭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第一关,算是暂时瞒过去了。
“嗯,”清玄师太点了点头,似不经意般又问道,“你方才说,明婳前日曾送你一碗汤?汤中下了那忘忧草?此事,你可有与旁人提起过?”
云昭立刻摇头,眼神纯然:“未曾。弟子当时只是怀疑,并无实证,不敢胡乱声张,怕冤枉了师姐,也怕……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这话半真半假,既表现了自己的谨慎,也暗示了自身的弱势。
清玄师太凝视她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你做得对。此事关系重大,在未有确凿结论前,切勿再对外人提起,以免引来祸端,明白吗?”
“弟子明白。”云昭恭顺应下。她听出了清玄师太的警告和回护之意——警告她不要再扩大事态,回护的却不知是她,还是宗门的颜面,或是……苏明婳背后可能牵扯出的更大麻烦?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考核中止,具体事宜,宗门自有决断。”清玄师太挥了挥手,转身走向玄石真人那边,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云昭躬身行礼,在一位执法弟子的陪同下,缓缓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回到杂役房那间简陋的小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云昭才彻底松懈下来,后背重重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冷汗早已浸湿了她的内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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