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绝望的、野兽般的呜咽声,从她的喉咙深处,传了出来。
“哎,我说你这老嫂子,哭啥呀?在这儿哭丧,能把嘴哭开是咋的?”
一个沙哑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贾张氏没理。
“行了行了,别嚎了。”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蹲了下来,“我瞅瞅。”
一只粗糙的、长满了老茧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不容分说地,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是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保洁大妈,五十多岁,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精明得厉害。
她手里还拿着个脏兮兮的拖把。
保洁大妈眯着眼,凑得很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贾张氏的嘴。
她没有尖叫,没有后退,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只是“啧”了一声,那眼神,像是在端详一件什么稀罕的古董。
“嚯!这手艺,可以啊。”
保洁大妈开口了,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赞赏?
“这针脚,走的叫一个密实!这胶,抹的叫一个匀乎!这是谁干的?跟你有仇啊?这是不想让你活了啊!”
贾张氏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淡定,甚至还在“点评”自己嘴上针脚的大妈,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但她听懂了。
这个大妈,看懂了!
她没被吓跑!
贾张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但这一次,是委屈,是激动,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的狂喜!
她疯狂地点着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向大人告状。
“行了,我懂了。”保洁大妈松开手,站起身,把拖把往地上一顿。
“你这,得去外科。让他们拿家伙给你拆了。走,我带你去问问。”
贾张氏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紧紧跟在保洁大妈身后。
保洁大妈人瘦,但气势足。
她拿着拖把,在前面开路,嘴里嚷嚷着:“让让!让让!急诊!耽误了你们谁负责?”
人群还真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两人再次来到挂号窗口。
“同志!”保洁大妈把拖把杆往窗台上一敲,“给她挂个外科的号!嘴让人缝上了,得赶紧拆线!”
窗口里那个梳辫子的护士,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还是那么脆,那么冷。
“外科?没了!今天的号一早就挂完了!”
“那口腔科呢?”保洁大妈不甘心,“嘴上的事儿,他们也能管吧?”
“口腔科的李大夫下乡巡回医疗去了,下礼拜才回来!”护士终于不耐烦地抬起了头,瞪了她们一眼。
死胡同。
贾张氏的心,又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那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手翻了翻旁边的一个本子。
“哎,等等。”她懒洋洋地说道,“肛肠科的王大夫今天没什么病人,号还多着呢。要不去那儿问问?”
“肛肠科?”保洁大妈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一脸的不可思议,“同志,你没搞错吧?人家是嘴!嘴!你让人家去瞧屁股的大夫那儿?”
护士被她嚷得有点烦,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王大夫以前就是咱们院外科的一把刀!手上功夫好着呢!后来科室调整,才去的肛肠科!再说了,不都是缝缝补补那点事儿吗?有啥区别?爱去不去,不去就等着吧!”
说完,她低下头,再也不理人了。
保洁大妈愣在那儿,半天,才回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贾张氏。
“老嫂子,你看……这……”
贾张氏也懵了。
肛……肛肠科?
让她去那个地方……看嘴?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她!
那比当众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妖怪,还要让她难堪!
她宁愿……
不。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何雨水那张冰冷的脸,闪过了秦淮茹可能会卷走她所有家当的画面,闪过了自己藏在墙缝里的那些钱和票……
胃里,一阵剧烈的绞痛,提醒着她,她已经快要饿死了。
活着。
必须活着!
脸面算什么?
跟命比起来,跟钱比起来,那都是狗屁!
贾张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的挣扎。
她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然后,在保洁大妈同情的注视下,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张崭新的挂号单,连同找零的毛票,被从窗口里推了出来。
贾张氏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那张薄薄的、决定了她命运的纸片。
上面,用蓝色的油墨,清清楚楚地印着三个大字。
肛肠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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