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冰冷的金属枪栓撞击声，在炮火轰鸣与伤兵惨嚎交织的地狱交响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这声音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林锋心中那扇名为“狼牙”的铁门。
恐惧？迷茫？身份的错乱？
在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面前，这些情绪瞬间被压缩到了意识的最边缘，被一种更冰冷、更纯粹的东西取代——战斗的本能，以及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欲望。
他猛地将枪托死死抵在肩窝。这具身体属于“林二狗”，瘦弱，营养不良，肩膀的骨头硌得生疼。但他属于“狼牙”的肌肉记忆和核心力量，强行稳住了这具颤抖的躯体。湿滑的泥浆糊满了照门和准星，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三点一线，凭感觉瞄准那片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土黄色。
“打！给老子打！瞄准了打！” 王大锤嘶哑的咆哮在耳边炸开，他手中的中正式已经喷出了火焰和硝烟。
“砰！砰！砰！” 稀稀拉拉的枪声在战壕各处响起，带着一种绝望的挣扎。新兵们慌乱地扣动扳机，子弹大多不知飞向何处。老兵们则沉稳许多，每一次拉栓、瞄准、击发都带着一种麻木的节奏。
林锋屏住呼吸。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剧烈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林二狗”残留的恐惧。但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却稳如磐石。
视野里，一个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的日军士兵，猫着腰，利用弹坑的掩护快速跃进。黄色的军服在焦黑的土地上异常刺眼。他脸上的狰狞和狂热，即使在弥漫的硝烟中，也清晰可见。
距离，约一百二十米。风速，忽略不计（太近了）。目标移动速度，中等。
计算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林锋的瞳孔微微收缩，锁定目标胸腹之间那模糊的土黄色身影。粗糙的木质枪托传来的震动感，劣质火药燃烧的刺鼻气味，都与他熟悉的现代化武器天差地别。但他强迫自己适应。
就是现在！
食指果断扣下！
“砰——！”
一声比周围枪响更为沉闷的爆鸣从枪口炸开！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肩窝，远比林锋记忆中任何一款现代步枪都要凶猛！这具瘦弱的身体猛地向后一顿，肩胛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脱手！
“操！” 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强行稳住身形。
硝烟从枪口弥漫开，遮挡了瞬间的视线。
远处，那个正在快速移动的土黄色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前一个趔趄！他手中的三八式步枪脱手飞出，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地，四肢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一片暗红色迅速在他身下的焦土上浸染开来。
中了！
没有兴奋，没有激动。林锋的心底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澜便迅速沉底。这是他第一次用这具身体，用这种落后的武器杀人。目标不再是现代战场上的恐怖分子，而是历史上真实的侵略者。感觉……很陌生，也很直接。生与死的距离，被一颗廉价的7.92mm子弹瞬间抹平。
他迅速拉动枪栓，灼热的黄铜弹壳带着一缕青烟跳出，落在脚边的泥水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第二颗冰冷的子弹被推入枪膛。
“好小子！林二狗！打中了！” 旁边传来王大锤带着一丝惊愕和粗犷赞许的吼声。显然，林锋那远超新兵水准的沉稳和精准的一枪，落在了他眼里。
林锋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王大锤一眼。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飞快地扫过混乱的战场，寻找下一个威胁。
“叭勾！叭勾！”
日军精准而密集的步枪火力开始还击！特有的脆响声如同死神的点名。三八式步枪射程远、精度高，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啾啾地钻入战壕前的泥土，或者更可怕的，钻入人体！
“呃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就在林锋左侧不远处响起。一个趴在壕沿射击的士兵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钢盔上出现一个清晰的孔洞，后脑勺则爆开一团刺目的红白混合物，身体软软地滑了下来。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林锋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死亡，如此之近。
“手榴弹！手榴弹来了！小心！” 李石头沙哑而急促的警告声猛地响起！
林锋瞳孔骤缩！眼角余光瞥见几道冒着青烟的黑点，划着弧线，从硝烟中飞来！是日军掷弹筒打出的九一式手榴弹！落点异常刁钻！
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再次超越意识！林锋猛地向后一缩，同时一脚将旁边还在发懵、甚至想探头去看的赵小栓狠狠踹倒在泥水里！
“轰！轰！轰！”
沉闷的爆炸就在战壕前沿和内部接连炸响！气浪裹挟着灼热的破片和泥土碎石，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而过！
噗嗤！噗嗤！利器切入肉体的闷响和惨叫声瞬间被爆炸声淹没！
林锋感觉小腿外侧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身体被气浪推得撞在身后的壕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浓烟和尘土瞬间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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