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只剩下楚江王一个人形“雕塑”,如同一滩被幽冥寒气冻结的烂泥,瘫在冰冷的地面上。
过了许久,许久……
一阵阴风打着旋儿溜进大殿,卷起几片散落的卷宗纸张。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无尽悲愤和憋屈的呜咽,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终于从瘫在地上的楚江王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蜷缩着,拳头握紧又松开,指甲深深掐进了冰冷的掌心(魂体凝实之处),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被反复蹂躏、尊严被彻底踩进泥里的屈辱感,冰冷刺骨,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撕裂。
“王……野……”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血泪和诅咒。然而,这诅咒的念头刚一升起,五大鬼帝那威严冷漠的面孔、孟婆那看似慈祥却深不可测的笑容,还有那张该死的、盖着他堂堂阎君神印的A4纸,就如同梦魇般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唉……”
最终,所有的愤怒、屈辱和不甘,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疲惫和认命的叹息。这叹息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回荡,久久不散。
楚江王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空洞绝望的目光,缓缓移向条案后方那幅还
楚江王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空洞绝望的目光,缓缓移向条案后方那幅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体态婀娜的仕女图。画中美人依旧巧笑倩兮,眉眼含情。
看着看着,楚江王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扭曲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千万倍的、惨无人道的“笑容”。
“……还是你好……” 他对着画中仕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嘶哑破碎的气音喃喃道,“……至少……不会讹我的镇殿法宝……还……还逼我签卖身契……”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更凄凉的呜咽哽在了喉咙里。堂堂司掌寒冰地狱、令亿万鬼魂闻风丧胆的楚江王殿下,此刻只想抱住这幅画,在这冰冷的地上哭个昏天黑地。
这届阎王……太难带了!
奈何桥头,忘川河水一如既往地流淌着,粘稠如血,散发着令人魂体冻结的寒意。彼岸花摇曳着猩红的花瓣,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所有经过的亡魂。
孟婆依旧穿着那身朴素得看不出年代的粗布衣裙,坐在她那口永远翻滚着迷蒙雾气、散发着奇异香气的巨大汤锅旁。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了,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蕴含了亿万载的轮回沧桑,偶尔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她慢条斯理地用一支巨大的、非金非木的长柄汤勺搅动着锅里的汤水。动作轻柔而规律,仿佛在进行一种神圣的祭祀。每一个被她舀起汤水送入口中的亡魂,无论前一刻是痛哭流涕还是麻木呆滞,喝下之后,眼神瞬间变得一片茫然空洞,随即浑浑噩噩地走向桥的另一端,踏入未知的轮回。
“姨——!” 一个欢脱得与这阴森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远远传来。
孟婆搅动汤勺的手微微一顿,头都没抬,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丝弧度极其细微,却瞬间冲淡了她周身那股亘古不变的沉寂气息。
灰影一闪,王野已经笑嘻嘻地凑到了巨大的汤锅旁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嗯——!还是姨熬的汤最正宗!这味道,提神醒脑,回味无穷!”
“小鬼头,少贫嘴。” 孟婆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如同古井深潭,却莫名少了几分面对其他亡魂时的漠然,多了一丝只有亲近之人才察觉的温和。“第九十九次了,这次又是什么死法?说出来让姨乐呵乐呵?” 她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汤,却没递给王野,只是随意地晃动着。
“嗨!别提了!” 王野一屁股坐到孟婆旁边的石墩上,动作熟稔得像是回了自己家,“这次栽得有点冤!好不容易投胎成个星际探险家,开着最新型号的星舰,帅得掉渣!结果您猜怎么着?路过一个鸟不拉屎的双子星系,被俩吃饱了撑的星盗团火并的流弹给轰成了宇宙尘埃!人在舰中坐,锅从天上来啊!我连对方长啥样都没看清,直接就回来找您报到了!冤不冤?” 他拍着大腿,一脸的不忿,仿佛真是倒了血霉。
孟婆听着,手上搅汤的动作没停,眼角余光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编,接着编。” 她那口汤锅,熬的不仅是遗忘,更是洞察红尘百态的镜子。王野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如同清水里的墨滴,清晰得很。
王野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嘿嘿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当然……可能……也许……跟我一时手痒,想试试那星舰的极限跃迁引擎,不小心扰乱了那俩星盗团的跃迁坐标,导致他们直接撞了个满怀……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他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缝隙。
“呵。” 孟婆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听不出喜怒,继续搅她的汤。
王野眼珠一转,立刻凑得更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姨,跟您说个好消息!我第一百次投胎,准备搞个大的!绝对惊天动地,让整个轮回司都记入史册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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