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四分，唯有远处高架桥上偶尔掠过的车灯。
陆昭的车停在市郊废弃精神病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轮胎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盯着副驾位置那块从B7区主机剥离的硬盘残片——它已冷却，却仿佛仍在脉动，如同某种活体器官残留的余温。
沈清最后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那你永远只能活在梦里……而我，已在你梦里醒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精确的切割力，剖开他所有自以为是的信任与回忆。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更深的寒意——那是认知崩塌后的真空。
他曾以为自己了解她，了解她的伤痛、她的坚持、她的底线。
可现在他才明白，她从未站在他的世界里等他，她早已走到了另一端，用理性筑起高墙，将过去彻底埋葬。
他推开车门，冷风灌入衣领，刺得脖颈生疼。
这片旧址曾是上世纪收治精神障碍患者的隔离中心，八年前因一场离奇火灾关闭，官方记录称无人伤亡，但民间传言不断：深夜哭声、走廊尽头的白影、地下室传来的低频吟诵……
而现在，这里成了“夜枭”的指定会面点。
陆昭握紧战术手电，穿过倒塌的围栏。
杂草疯长，几乎掩埋了通往主楼的小径。
门窗破碎，墙壁爬满霉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朽的气息。
他一步步走向档案室——根据坐标定位，那里是整栋建筑唯一未被完全焚毁的区域。
深夜两点三十六分。
档案室铁门半悬，铰链断裂，地面散落着烧焦的文件残页。
一道黑影静立屋角，背对着入口，身形瘦削，戴着黑色面罩，连呼吸都被变频器扭曲成机械般的低鸣。
“你来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
陆昭没有靠近，只是将手电光打向对方脚边：“你说你会给我真相。但如果这也是沈清安排的一环呢？”
“她没说谎。”夜枭缓缓转身，手中递出一枚微型存储卡，“林婉儿确实是‘XN09Δ’唯一适配体——但她不是容器，是钥匙。”
陆昭瞳孔微缩。
“容器承载意识，而钥匙……开启系统。”夜枭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度，“‘意志重塑工程’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改造个体，而是建立一个能通过情绪共振影响群体意识的神经网络。林婉儿的大脑结构特殊，天生具备高频共感能力，她是启动这个网络的初始节点。”
陆昭接过存储卡，指尖触到一丝冰凉。
他盯着卡片表面反光的一瞬，冷笑浮现：“所以她给我这张卡，是为了让我‘自愿’走进去？”
“正是。”夜枭轻笑一声，竟有几分悲悯，“她让你看到一部分真实，好让你相信自己仍有选择。可真正的选择，从来不是选哪条路——而是有没有路可走。”
这句话如针扎进陆昭心头。
他曾以为揭露阴谋就是反击，可如今才发现，自己每一步都在别人的剧本里。
沈清不是被动暴露，她是主动设局，用真相作饵，诱他深入。
“你到底是谁？”陆昭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弦绷至极限。
夜枭沉默片刻，转身向黑暗深处走去。
“我是她放出去的影子。”
脚步渐远，余音飘散在空荡的废墟中——
“和你一样，曾相信过正义。”
清晨六点十一分，警局地下加密终端室内，蓝光映照陆昭苍白的脸。
老赵调来了刑侦技术科的最高权限支持，两名信得过的法证人员彻夜待命。
存储卡中的数据被逐层解密：首先是“心灵康复中心”地下三层的完整结构图——那根本不是治疗区，而是一座伪装成心理干预实验室的生物神经中枢，配有独立供电、空气过滤系统和量子级信号屏蔽层。
更关键的是另一份文件夹：《情绪感染剂·合成日志》。
当核心成分分析结果跳出屏幕时，陆昭猛地站起身。
“Δ羟基苯乙胺”——一种尚未注册的神经调节剂，能选择性放大潜意识中的创伤记忆，并通过特定频率声波触发定向行为模式。
其作用机制，近乎于将人类大脑变成可编程的情绪接收器。
而最令人脊背发凉的，是这份药剂的临床试验编号。
NC-1123。
与十年前“11·23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尸检报告中发现的不明有机残留物编号一致。
陆昭呼吸骤停。
韩明远当年的作案手法，从来就不是单纯的碎尸或恐吓。
那些看似随机的虐杀现场，实则是对受害者心理防线的精准瓦解——他们在死前已被药物诱导陷入极端恐惧状态，意识崩溃，行为失控。
那不是疯狂的暴行，而是早期“意志操控”的实验场。
而如今，沈清正以更先进、更隐蔽的方式延续这套体系——只不过，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个人，而是整个社会的认知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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