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深处,老萨满乌布力盘腿坐在白桦皮围成的撮罗子里,望着天上那轮越来越瘦的月亮,眉头拧成了死结。
“月亮叫天狗啃了。”屯里人这么说,可乌布力知道不是。他怀里抱着的那面萨满鼓,鼓环正一寸寸裂开,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头啃咬着。
那鼓环是祖传的宝物,乌布力的阿麦——上一任萨满临终前交到他手上的。“这是陨铁打的,”老人喘着最后一口气说,“天上落下来的星星铁,护着咱们鄂伦春人几百年了。鼓在,月亮就圆;鼓裂,月亮就缺。记住了,千万不能让鼓环离了身...”
乌布力还记得阿麦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那是1937年的冬天,日本人已经进了东北。乌布力接过鼓的那天夜里,月亮缺了一小块,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如今是1943年,月亮已经缺得不成样子,夜夜都像把锈蚀的镰刀,挂在天上发出惨淡的光。屯子里流言四起,说这是大凶之兆,怕是又要死人了。
乌布力的孙子巴图跑进撮罗子,小脸冻得通红:“爷爷,李货郎说镇子上来了个日本军官,腰间的刀亮得吓人,晚上自己会发光哩!”
乌布力心里“咯噔”一下。他摆摆手让巴图出去,自己摩挲着那面鼓。鼓环上的裂纹更深了,摸着扎手。
那晚乌布力做了个梦,梦见鼓环化作了流星,向山外飞去,而天上那轮月亮正滴着血一样的红锈。
第二天一早,乌布力套上滑雪板,说要出山一趟。巴图拽着他的皮袍子不放手:“爷爷,带上我!”
“山外头危险。”乌布力摇头。
“我都十四了,能保护爷爷!”巴图挺起瘦弱的胸膛。
乌布力望着孙子倔强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十四岁时跟着阿麦进山学法,如今轮到他教巴图了。
祖孙二人踩着积雪向山外走去。乌布力背着神鼓,每走一步,鼓环就轻响一声,像是哀鸣。
路上,他们在一条封冻的小河边遇到了李货郎。那人踩着雪踏子,满脸神秘地凑过来。
“乌布力萨满,您听说了吗?关东军那个佐藤大尉,得的可不是普通的刀。”李货郎压低声音,“说是用天上落下来的铁打造的,夜里发光不说,还能让月亮变缺呢!”
乌布力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江倒海。他早知道鼓环是陨铁所铸,莫非日本军官的刀也是?
李货郎接着说:“更邪门的是,佐藤得了那刀后,咱们这儿的月亮就一天天缺了。有人说半夜看见那刀自己飞起来,朝着月亮砍呢!”
巴图吓得抓住了爷爷的衣角。乌布力谢过李货郎,领着孙子继续赶路。
到了镇上,景象令人心惊。日本人到处设卡,中国人低头匆匆走过。乌布力祖孙穿着鄂伦春皮袍,引来不少侧目。
他们在一家小饭馆打听消息,老板悄声说:“佐藤大尉就住在原先的张府大院里,那刀邪乎得很,挂在中堂上,晚上青光闪闪,已经有三个勤务兵莫名其妙死了。”
乌布力问怎么死的,老板哆嗦了一下:“都是月亮最缺的那几天,喉咙被割开,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可屋里除了那把刀没别的凶器啊!”
夜幕降临时,乌布力和巴图躲在张府大院外的巷子里观察。果然,子夜时分,中堂窗口透出诡异的青光,一闪一闪,与天上残缺的月亮遥相呼应。
乌布力怀中的神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鼓环发出尖锐的嗡鸣。他急忙按住鼓面,生怕惊动了哨兵。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一道青黑色的光从窗口射出,直扑天上的月亮。那一刻,月亮明显暗了一下,仿佛又被啃掉了一小块。
“爷爷,鼓环更烫了!”巴图小声惊呼。
乌布力掏出鼓一看,陨铁鼓环已经裂开了大半,只剩一丝相连。他心知不能再等,必须今夜行动。
按照鄂伦春的古老禁忌,萨满法器不得见血,更不能偷盗。但乌布力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吩咐巴图在墙外等候,自己则准备翻墙入院。
“爷爷,让我去吧,”巴图突然说,“我身子小,不容易被发现。”
乌布力刚要拒绝,看见孙子眼中的坚定,忽然意识到这是巴图必须经历的成长。他沉重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熊油:“抹在身上,能隐去人味。见到那刀,千万别用手碰,用这块鹿皮裹着。”
巴图灵活得像只雪貂,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高墙。乌布力在外头提心吊胆地等着,每一秒都如同一年漫长。
突然,院内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日本兵的叫喊。乌布力心头一紧,知道巴图出事了。
他再不犹豫,击响神鼓,唱起请神调。鼓声虽因鼓环破裂而沉闷,却依然有着神秘的力量。一阵怪风突然刮起,卷起漫天雪沫,迷住了哨兵的眼睛。
乌布力趁机翻墙而入,只见巴图倒在中堂门外,手臂上鲜血淋漓,但仍死死抱着用鹿皮裹着的军刀。几个日本兵正朝他逼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东北民间异闻录请大家收藏:(m.qbxsw.com)东北民间异闻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