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推开，苏沐雪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警服，衬得身姿挺拔，气质干练。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是刚结束案头工作，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她先是对病床上的夏雪娆公式化地点了点头，出示了一下证件：“夏小姐，关于昨天片场威亚事故的笔录，有几个细节需要再跟你核实一下，方便吗？”
夏雪娆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苏沐雪便走到床边，拿出记录本和录音笔，声音平稳而专业地询问了几个关于事发前威亚检查、现场人员走动等细节问题。她的询问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充分展现了一名刑警的职业素养。
李小邪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能感觉到，苏沐雪在询问时，眼角的余光偶尔会扫过他，那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审视和怀疑，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探究。
简单的补充询问很快结束。苏沐雪收好记录本，对夏雪娆道：“谢谢配合，好好休息。”然后，她的目光转向李小邪，语气平静无波：“李小邪，关于案件的一些外围情况，我也想跟你了解一下，我们外面谈？”
李小邪点了点头，对夏雪娆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苏沐雪走出了病房，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
站定后，苏沐雪没有立刻开口询问案情，而是沉默了一下，忽然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侧袋里，拿出一个纸杯，递到李小邪面前。
“刚在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的，凑合喝吧。”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李小邪愣了一下，接过纸杯，入手是温热的。他低头一看，是一杯速溶咖啡，掀开杯盖，一股廉价的咖啡香精味混合着明显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
“加了两勺糖，”苏沐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依旧平淡，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李小邪的心湖，“你喜欢的味道。”
李小邪握着温热的纸杯，指尖传来的温度似乎顺着血液流遍了全身。他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苏沐雪。他记得自己好像只在很久以前，某次被她“请”去警局“协助调查”时，随口抱怨过一句局里的咖啡太苦，顺手加了两包糖……这么细微的、连他自己都可能忘了的小事，她竟然记得？
苏沐雪没有看他的眼睛，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正视着李小邪，眼神变得严肃而复杂。
“李小邪，”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压得有些低，“我总觉得，你身边的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之前的冥王，现在的赵家，还有夏雪娆这次看似‘意外’的事故……这些事，单看每一件都够麻烦的，但它们好像……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连在一起，而你就站在这根线的中心点。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背后牵扯的东西，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危险。”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那是属于警察的、对潜在危机的敏锐嗅觉。“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你不想说，或者不能说。”她的语气软化了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无奈的担忧，“我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逼问你。但是……你要注意安全。如果真的遇到什么……超出常规能力范围的麻烦，有需要的话，可以……可以告诉我。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能帮的，会尽量帮你。”
这番话，从苏沐雪口中说出来，几乎是破天荒的。它意味着两人之间那层因理念和身份造成的坚冰，正在某种共同面对的、无形的压力下，悄然出现裂痕。怀疑被担忧取代，对峙变成了带着克制关切的提醒。
李小邪看着她眼中那份真诚的忧虑，心中五味杂陈。他低头抿了一口那杯过分甜腻的咖啡，熟悉的、廉价的味道此刻却让他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沐雪。”他抬起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灿烂、却足够真诚的笑容，带着他惯有的、些许痞气却又让人安心的味道，“你的直觉……一向很准。放心，我心里有数。有需要的话，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他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也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但这个回应，对于此刻的苏沐雪来说，已经足够。
苏沐雪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移开目光，恢复了平时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只是语气缓和了许多：“嗯，你自己小心。我还有任务，先走了。”
她转身，迈着干脆利落的步伐离开，警服下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李小邪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转角，手里那杯甜得发腻的咖啡，似乎也没那么难喝了。他仰头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温热甜腻的液体滑入喉咙，也仿佛注入了一丝力量。
他转身，推开病房门，脸上重新挂起轻松的表情，对床上望过来的夏雪娆说道：
“没事了，警察同志就是例行问问。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明天再观察一天，如果没问题，我们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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