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震天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刘振华一把揪住那个满身是血的通讯兵，手都在发颤，“李团长怎么了？九二式重机枪？鬼子把那玩意儿扛上来了？”
“政委……”通讯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
“二号高地……快顶不住了！鬼子的重机枪就在对面的山坡上，子弹跟下雨一样，咱们的兄弟连头都抬不起来！李团长带人冲了两次，都……都没冲到跟前就倒下了一大片！”
他跪在地上，用拳头狠狠捶着地，哭嚎道：“咱们的捷克式……被打烂了！枪管子都炸成了麻花！没家伙了！我们真的没家伙能压住它了！”
刘振华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比谁都清楚，在眼下这种阵地战里，一挺重机枪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道用钢铁和子弹砌起来的，过不去的墙。
李云龙那个犟驴，还在带人硬冲，那不是冲锋，那是拿人命去填！
他的身子晃了晃，下意识地，他抓住了旁边一个人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林……”
刘振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要裂开，他看着林川，那张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的年轻脸庞。
“我知道……这不讲道理……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
他的手越抓越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林川的肉里。
“但是……你……你还有没有法子？随便什么法子都行！”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林川身上。
期待、焦灼、还有近乎荒诞的希望。
赵铁根那双刚被钢水映亮的老眼，此刻也充满了血丝。
林川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修“老套筒”？没用！那玩意儿射程、精度、威力都不足以对抗重机枪。
再造一挺捷克式？时间根本来不及！
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那堆刚出炉、还带着余温的钢锭，又扫过院子角落里那堆缴获来的、锈迹斑斑的杂乱零件。
忽然，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冷静，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道。
“快！把那挺被打烂的捷克式残骸抬过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再把所有缴获的鬼子‘歪把子’机枪零件，都给我找来！”
赵铁根等人全愣住了。
捷克式都炸烂了，还抬来干嘛？
至于那“歪把子”，供弹具奇葩，打起仗来不是卡壳就是供弹不畅，是出了名的不好用，要那破烂玩意儿干什么？
所长这是急糊涂了？
林川没时间解释，他直接冲到赵铁根面前，抓起一块最大的钢锭，那钢锭还烫手，他却毫不在意。
“赵师傅！听着！用这块最好的钢，你亲自掌锤，给我连夜锻造一根加强枪管！尺寸就照着捷克式的来，但是要更厚！更结实！”
接着，他又转向李瘸子和张大山他们。
“你们，把歪把子的弹斗供弹系统，给我完整地拆下来！”
他的计划，疯狂而又大胆，在脑海中瞬间成型。
“我们要把捷克式的枪身，和‘歪把子’的弹斗，嫁接在一起！”
嫁接？
一个铁疙瘩，一个铜家伙，还能像嫁接果树一样接在一起？
所有人都觉得这新所长是疯了。
但看着林川那不容置疑的架势，看着刘振华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没人敢多问一句。
整个兵工厂，在沉寂不到半分钟后，瞬间变成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当！当！当！”
赵铁根赤着膀子，将那块滚烫的钢锭一次次送入炉火，又一次次放在铁砧上，抡圆了八磅大锤，奋力砸下。
他不像是在打铁，更像是在雕琢一件倾注了全部心血的艺术品。
每一锤，都用尽了平生的力气，火星四溅，汗水和着黑灰，在他古铜色的脊背上冲刷出一道道沟壑。
另一边，林川站在那台修复后的车床上，亲自操作。
他的手稳得出奇，车刀在高速旋转的枪管毛坯上游走，切削出精确的尺寸。
铁屑飞溅，发出“咝咝”的声响。
最大的难题，是给枪管刻上膛线。
没有专业的膛线机，这在任何一个老师傅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家伙，怎么在铁管子里拉出槽来？”李瘸子急得直跺脚。
“谁说一定要用拉的？”
林川抹了把脸上的油污，从一堆钢料里，挑出最硬的一块，让赵铁根淬了最烈的火。
然后，他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带着凸起螺旋纹路的“铁棒”。
“我们用挤的！”
他设计了一种简易到堪称野蛮的“挤压式”膛线成型工具。
用最好的钢料，锻造出一个带有阳文膛线的坚硬“冲头”，再利用杠杆和螺旋装置，将这个“冲头”硬生生、一寸一寸地挤压进光滑的枪管内壁！
这种近乎“暴力”的加工方式，再次让赵铁根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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