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曼姨写了封信，没写太多，只是简单说了句“已返校，谢谢曼姨”。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时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笔安稳读书的机会，是偷来的。
现在的学校，对我来说像个无人看守的游乐场。上课？老师讲的什么，依旧左耳进右耳出。但我现在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干脆翘课溜出去，也没人真管我。班主任看见，顶多咳嗽两声，眼神复杂地移开，当做没看见。我知道，那通来自“上面”的电话，像一道护身符，让他们对我敬而远之。
最重要的是，刘强他们还没回来。初一那片原本乌烟瘴气的角落，现在空荡荡的。那几个最能闹腾、最敢下手的人不在，剩下的虾兵蟹将，见到我都绕着走。以前跟着刘强混的那几个人，现在看到我，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一时间，初一这片，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统一”。没人敢站出来挑战，也没人有那个实力。我，温庭言，阴差阳错地，成了初一年级暂时唯一的“扛把子”。虽然我这个“扛把子”，手下没几个人，威信也全靠背后的关系和对手的缺席。
但这种感觉，依然让人上头。
我变得越来越狂妄。
下课铃一响，我不再急着躲回角落，而是大摇大摆地第一个冲出教室。我会带着王天宇他们，直接晃到校门口，那里是以前刘强他们霸占的地盘。现在，我往那儿一站，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烟圈。王天宇他们会赶紧凑上来点火，说着奉承的话。
过往的学生，不管是初一的还是初二初三的，目光扫过来，都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奇、畏惧、不屑，但没人敢上来找茬。连偶尔路过的一些老师，也只是皱皱眉，快步离开。
这种肆无忌惮、无人制约的感觉，像劣质的烈酒，呛喉，却让人晕眩。我享受着这种用特权和不平等的威慑换来的“自由”。我知道我很狂妄，说话嗓门变大，看人习惯用眼角，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王天宇他们对我更加唯唯诺诺，仿佛我真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但每到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那股狂妄劲儿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掉。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切都是沙滩上的城堡。
我知道这样子过后，我就不能了。
我知道，刘强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等他们伤好了，结束停学回来了，眼前这虚假的平静会被瞬间打破。到那时，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在校门口抽烟吗？曼姨的那把保护伞，能挡住明刀明枪的报复吗？
我更知道，我这种依赖外力、自身并无多少斤两的“地位”，脆弱得可笑。一旦失去曼姨的庇护，或者初二那边的黑龙、赵虎他们对我不耐烦了，我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以前更惨。
这种清醒的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时时刺着我膨胀的虚荣心。所以我的狂妄里，总带着一丝刻意和掩饰不住的焦虑。我抽烟的动作可能很拽，但眼神会不自觉地扫视四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我享受着别人的畏惧，却又害怕这畏惧背后酝酿的反扑。
我就这样矛盾地过着每一天，在白天虚假的嚣张和夜晚真实的忐忑之间摇摆。温庭言，你这个“扛把子”，还能当多久？这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何时会落下？答案未知，而这种未知，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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