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被云中子那句“短命的糊涂人”说得心里有点毛毛的,虽然嘴上强硬不信邪,但那股子“宁可信其有”的劲儿还是冒了出来。他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身子微微前倾,带着点好奇和试探:“哦?先生既然说宫里有妖气……那用什么宝贝能镇住啊?让朕开开眼?”
云中子也不废话,轻轻一笑,把自己那个不起眼的花篮往地上一放。他手在里面摸索片刻,“唰”一下抽出一件东西。
满殿的人都伸长脖子看——就这?!
纣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只见云中子手里握着的,分明就是一柄用普通松树枝削成的木剑!粗糙得很,连树皮都没刨干净,上面连颗宝石都没镶,别说宝光了,扔街上都没人捡。
“陛下别嫌弃它丑,”云中子仿佛看穿了纣王的心思,手腕随意一挥木剑,老神在在地开口,“这玩意儿,贫道叫它‘巨阙剑’!名字听着唬人吧?可它真正的妙处,嘿嘿,世上没几个人懂。”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神棍忽悠人的口吻念道:
“松木削成巨阙名,玄机暗藏少人明。
莫怨它无宝光冲天起,三日后成灰烬,妖祟自消停!”
念完,云中子随手就把这破木剑递了过去。那姿态,跟递一根烧火棍似的。
纣王一脸便秘的表情接过来,入手轻飘飘,还有点扎手。他嫌弃地掂量着:“就这玩意儿?挂……挂哪儿?能管用?”
“挂分宫楼前头就行!”云中子笃定地说,“陛下放心,三天之内,必有奇效!到时候您就知道贫道没说瞎话。”
纣王将信将疑,随手把木剑丢给旁边的太监:“听见没?拿去,挂分宫楼前面!给朕挂稳当了!”
看着太监捧着那破木剑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纣王心思又活络开了。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老道,眼神热切起来:这家伙好像真有本事啊?几句话说得朕精神舒畅,现在又掏个破木剑说要除妖……
纣王脸上堆起“求贤若渴”的笑容,身体往前凑了凑:“先生!您看您这一身本事,能掐会算,明辨妖邪,简直是神仙下凡!在那终南山里当个野道士多埋汰啊?不如来朕身边!朕封你个一品大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到时候青史留名,不比你在山里啃松针强一万倍?”
这番话,纣王自以为诚意满满,绝对是泼天的富贵砸向云中子。
谁料云中子听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那嫌弃的表情比纣王刚才看木剑时还明显:“哎哟喂,陛下您可别说笑了!贫道我天生就是山里的懒骨头,野惯了!什么治国安邦?不懂不懂!什么早起上朝?贫道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叫舒服!光着膀子打着赤脚满山跑,那才叫快活!您那高官厚禄,福气太大,贫道这小身板儿,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啊!”
纣王不死心,继续画他那金光闪闪的大饼:“先生!别犯倔啊!您想想,穿上紫袍官服,腰挂金印玉带,老婆孩子都跟着封赏,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用不尽的金银财宝,那是什么神仙日子?!”
云中子一听,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干脆掰着手指头,一口气怼回去:
“陛下啊,您说的那些,在贫道眼里,屁都不是!贫道追求的是什么?是身自在,心逍遥!不用跟人打打杀杀,不用装神弄鬼!天大的事儿,往肚子里一搁,万事皆休!贫道懒得去想什么朝廷正事,就乐意在屋后种几畦韭菜!功名利禄?在贫道眼里,跟地上捡根草芥一样轻贱!穿锦袍?勒得慌!挂玉带?坠得慌!谁爱穿谁穿去!拍宰相马屁?犯不着!蹭陛下您的龙威?没兴趣!上战场冲锋?怕死!对着贵人磕头?腰疼!养家糊口指望朝廷俸禄?太累!前呼后拥一堆人伺候?嫌烦!贫道那小破屋,不嫌它窄!身上这件旧道袍,不怕它脏!荷叶当衣,秋兰作佩,这才叫仙气飘飘!管它天皇地皇还是人皇,管它天籁地籁还是人籁,统统不关心!贫道的心啊,像秋水一样透亮清净!兴致来了,还嫌这天地太小,不够贫道撒欢儿的!困了?找块山石倒头就睡!梦里还能去蟠桃盛会蹭杯仙酒!至于太阳升起落下,月亮爬高走低?关贫道鸟事!贫道想睡就睡,谁也管不着!”
这一番“贫道不想当社畜”的宣言,噼里啪啦砸下来,把纣王都听懵了。纣王张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先生这境界,真……真是清心寡欲,神仙中人啊!” 他感觉自己所谓的富贵诱惑,在老道嘴里简直臭不可闻。
面子有点挂不住,纣王赶紧对旁边的侍从官挥手:“快!去取金银来!装满两大盘!给先生当脚程盘缠,也算朕一点心意!”
不一会儿,两个太监捧着沉甸甸的红漆大托盘过来了,上面黄的是金锭,白的是银元宝,晃得人眼晕。
云中子扫了一眼,噗嗤乐了,摆摆手:“陛下好意,心领了!可这黄白之物,在贫道这儿,真跟路边的石头瓦片没两样!留着您自己赏美人儿吧!” 他捋了捋破袖子,悠悠吟道:
“随缘聚散别山林,心似流水自在云。
两卷破经三寸剑,一根拐杖五弦琴。
药在囊中济世人,诗存腹内遇知音。
仙丹一粒寿千载,谁羡俗世堆黄金?”
诗声还在殿里回荡,云中子已经朝着纣王随意地拱了拱手,那宽大的破袖子被风一灌,“呼啦”一声鼓荡起来。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大又飘,头也不回地穿过九间殿,直奔午门扬长而去!那背影,潇洒得能把人气死!
殿门口两边,一大群等着上朝奏事的大臣早就等得腿麻肚子饿了。眼巴巴看着一个破老道进去跟大王嘀嘀咕咕半天,最后还大摇大摆走了?一个个心里骂娘:这哪来的神棍?耽误我们正事!
再看纣王,跟云中子唠叨了这大半日,早就腻烦透了,比打了场仗还累。他懒洋洋地一甩龙袍袖子:“行了行了!今日到此为止!朕乏了,回宫歇着!有事儿明日再说!” 说完,也不管底下大臣们的脸色有多难看,起身就走。
留下满殿大臣面面相觑,一肚子憋屈话没处说,只能灰溜溜地散了。得,今天这朝,又是白上了!全让那疯疯癫癫的老道给搅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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