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像块骨头猛地堵住了喉咙。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脸憋得通红,眼前的灯光开始旋转,母亲的惊叫声越来越远。
后来听父亲说,他当时已经迷迷糊糊没了意识,被裹在棉被里往县医院跑。
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半天,脸色凝重地说:“送佳市吧,咱这取不出来。”
佳市的医院更让人绝望。
医生拿着片子说花生已经开始膨胀,有碎裂的迹象,卡在支气管最细的地方,稍微一碰就可能碎成渣。
“目前本医院的医疗条件无法开刀。”
穿白大褂的人搓着手,“目前只有北京可以治疗这病,如果不及时,弄不好就……”
后面的话没说,可那眼神里的惋惜,像冰锥扎进母亲的心里。
姜浩的指腹在喉咙上反复摩挲,记忆里的憋闷感让人窒息,可父母当时的模样却突然清晰得像在眼前。
“哪有钱啊?”
父亲靠在椅背上闭起眼,那年头父亲在印刷厂当保管员,一个月工资也就二三十元。
租来的土坯房漏着风,结婚时的木柜是邻居家淘汰的,母亲整天蹲在市场卖菜。
由于没有文化,加减乘除不会算,不是给别人多找钱了,就是少要钱了。
在佳市的那五天,后来成了母亲这辈子都不愿提的疤。
父亲白天抱着昏迷的他在医院走廊晃,夜里就蜷在火车站的长椅上,天不亮就揣着两个馒头往回跑。
母亲把馒头掰成小块,就着自来水咽下去,剩下大半个塞给守在病房外的父亲。
有次护士查房撞见,红着眼塞给他们两个热包子,母亲愣是哭着给人鞠了三个躬。
他自己呢?只记得断断续续的光影。
有时觉得像泡在温水里,浑身发软睁不开眼。
有时又像被扔进冰窖,喉咙里的疼一阵紧过一阵。
医生来查房时的说话声总隔着层棉花,“花钱买命”“准备后事”之类的词,像小石子掉进水里,荡开圈圈模糊的涟漪。
直到第七天清晨,护士突然掀开门帘喊:
“姜家的,快来!有救了!”
父亲以为是幻觉,抱着他往外冲时差点摔在台阶上。
走廊尽头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说一口带着点洋腔的普通话。他
是从美国回来的医学博士,来医院做讲座的,听说了这桩棘手的病例,特意过来看看。
姜浩对手术的记忆,只剩下刺眼的白光,照耀着自己。
麻醉针扎进胳膊时,他好像看见博士在笑,手里拿着个亮晶晶的东西,一只很长很长的特制镊子,弯成个精巧的弧度。
后来听母亲说,那是博士临时画图让人临时赶制的,专门对付卡在细支气管里的异物。
“就十分钟。”
母亲每次讲起都要抹眼泪,“刀子都没开,那夹子伸进去转了两圈,就把花生夹出来了。”
他摸着自己的喉咙,那里确实没留疤。
博士临走前塞给母亲一沓钱,什么也没说,还留下个地址,说以后有难处可以写信。
可那地址早就弄丢了,连博士的名字都记不全,只记得姓王,或者姓黄?
但这份情得记着。
他关掉网页,屏幕暗下去,映出张带着点红血丝的脸。
等以后……等以后真能飞黄腾达了,总得想办法找到这位王博士,哪怕只是鞠个躬,说句迟到二十年的谢谢。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网吧里的烟味好像淡了些。
姜浩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
他摸了摸兜里的钱,突然觉得这能力或许不只是为了让他翻身——或许,是让他有机会,做一些善良的事情。
姜浩对着黑屏发了会儿呆,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这么说来,从佳木斯回来之后,好像是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以前背古诗像吞生米,囫囵半天也记不住几个字,数学查数只能查到20。
可自那以后,课本上的字突然就顺了,老师讲的数学加减法,也会算了,连总骂他“榆木脑袋”的算术老师,都在家长会上夸他开窍了。
“脑子好像是灵光点了。”
他摸着下巴嘀咕。
但也就仅此而已,没什么隔空取物的神通,更别提预见未来了。
他抓了抓头发,把那些没头没尾的思绪甩开。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脑子里的问号再多,也不能帮父母付医药费。
眼下最实在的,还是兜里那叠钞票。
姜浩又打开电脑,用电脑点开地图软件,放大再放大,买了一份冰城市地图,把所有彩票站都标了红。
先从刮刮乐开始。
他咬了咬下唇,指尖在“确认”键上顿了顿。
不用贪多,赚够给家里寄的钱就行。
母亲的脑血栓得养,父亲的复查也拖了半个月,他们以后基本没什么挣钱的能力了,家里以后就得靠我了,先把这些窟窿填上,再慢慢找哥哥……
网吧的吊扇还在头顶转,嗡嗡声里混着远处传来的扫地声。
天彻底亮透了,阳光透过沾满指纹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姜浩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长长的刺啦声,惊得旁边机位的男生摘下耳机瞪他。
他没理会,径直往门口走,脚步踩在满地烟蒂的地板上,竟有种真真切切的踏实感。
想不通的事就先搁着,日子总得过下去。
他推开网吧的玻璃门,清晨的凉风灌进领口,带着点早点摊的油条香。
先赚第一笔踏实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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