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传来刺骨的灼热感，少年的耳边嗡鸣，隐约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闭着眼，努力保持清醒，意识却像陷入某种无法挣脱的梦魇，挣脱不开。
倒是耳边的声音愈发地清晰。
“将这些东西捏成一团，按上去……”
“青阙，你让开点，我要拔箭了。”
腿上的疼痛加剧，有什么东西抽离，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大，少年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迅速流失，面色苍白如纸。
“大人……他好像看上去更不妙了。”
“嗯？怎么可能呢……”圭玉看着手下根本未能止血的伤口，疑惑地抬眼，“青阙，是不是你找的东西有问题？”
“冤枉啊……”小青鸟退后两步，离这少年更远了些，生怕这大人心情一下不爽利把它捏死了。
看着圭玉纳闷的神情，再望向少年明显流失的生命力，青阙欲言又止。
圭玉见这血始终止不住，手下的动作更用力了些，胡乱团在一起的植物流出绿色的汁液，与伤口处混作一团，看上去实在是糟糕至极。
她扫过少年的脸色，忍不住嘟囔着，“不应该啊，从前这方子是有效的呀，怎么现在无用了？”
青阙看着她的动作，实在不忍直视，撇开了眼，忍不住问道：“大人当年是用这些救过人吗……”
“算是吧。”面前的人身体微微发着颤，圭玉摸了摸他的脸侧，温度灼热得更加厉害了，她颇有些心虚地缩回了手，退后了几步，“许久以前养过几只兔子，性情顽劣，是关不住的，一个不留神就跑了出去。”
“它们也经常受伤摔断腿，我都是用这个方法救回来的。”
青阙沉默片刻，又退后了几步，胆战心惊地离她更远了些。
圭玉倒没有注意到它的小动作，面前这人的情况愈发厉害，既然是谢廊无，她是必须要救的。
察觉到她的动作，青阙飞到少年的肩头，很不耐烦地拍了拍他，开口道：“大人，要不算了吧，这人不值得您去救，倒不如将他的面皮扒下来，大人喜欢的话，我也能……”
圭玉弹了弹它的尖喙，打断它略带谄媚的小表情，只见它摇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脚。
“看护好周围，要是被什么东西闯进来打扰了我，我就拔了你的毛炖汤。”
青阙缩了缩脑袋，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自己的嘴怎么就那么碎，随即迅速狗腿地点了点头。
————
少年睁开眼时，尚未适应光线，眼前就突然对上一双小豆眼。
青阙见他醒了，将手中的红果子扔到了他的怀里，语气毫不客气，“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马上就要挖坑埋你呢……喂，快吃吧。”
少年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视线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只见自己躺在一处木屋里，周边环境简陋，透过木窗外边，郁木森森，估摸着这里是周边居民打猎的落脚处。
他稍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箭贯穿的右腿表面再看不出什么伤口，只是……想要抬动腿，还是颇为费力。
但仅仅是这样，也足够古怪。
那样严重的箭伤，上面甚至淬有谢家特制的剧毒，真的能这么快地愈合吗……
“怎么不吃？难道是傻了？”见他低垂着神色，青阙奇怪地跳到他的腿上，爪子用力地踩了踩，边踩还边嘟囔，“怎么回事？分明很结实啊。”
少年看着它的身形晃了晃去，神色暗了暗，一只会说话的鸟……
这种怪异的情形，他从小到大倒是见得多，只是从没有什么东西这样与他搭过话，一时之间他尚不能确定究竟该不该回它的话。
他从小就时常能听到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口吐人言的狸猫，落在屋檐上议论纷纷的小鸟。
谢家对此深感大忌，更加落实了他是灾星的名号，几般折磨未曾让他死去，大病一场后，他便守口如瓶，将这些异状通通藏于心底，再未与旁人说过。
前几日云娘拉过他，只说谢家要将他送往秋枢道观，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但总比再在家谢家受那折磨要好。
他……信了。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云娘的尸体，长剑捅穿了她的额前，当着他的面。
她面色平静地盯着他，明明死不瞑目，他却还是看懂了她最后留的那句话。
“阿容，不要看，不要说话。”
阿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未说，任由谢家派人将他带走。
路途尚未过半，谢家果然从未想过放过他，什么放他走，当真是笑话……
见他脸色实在不好，青阙也不敢再说话了，连忙从他的身上跳下来，生怕自己将他踩坏了那位大人要将它炖了给他补补。
圭玉走进来时，见着的就是一人一鸟呆在原地的样子，她歪了歪头，看向少年，“阿芜，你醒了？”
阿容抬眼望去，入目是刺眼的红，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容苍白到透明，嘴角勾起，带着显而易见的调笑与冷讽。
他收敛起神色，忽略她的称呼，点了点头。
圭玉上前几步，在他面前蹲下，捏起他的脸仔细观察起来，他倒也乖顺，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他这样乖巧，倒是正好讨好了她。
圭玉点了点头，笑了笑，“阿芜既然醒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聊聊该怎么离开这里了？”
阿容抬起眼，正好对上她的，见她靠的近，稍皱了皱眉又垂下眸，平静地说道：“抱歉……我有些不记得了。”
“姑娘……你是？”
圭玉的脸色僵了僵，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她奇怪地扫了眼面前的人，似在考虑他嘴里说出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若不是面前这人一开始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就是谢廊无。
要不然，她都要怀疑自己做的这些事都白做了，若他不是谢廊无，她才不会救他。
阿容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面不改色，手心却泅出几分湿意。
这人看上去绝不是单纯无害的少女，她会救自己，或许是因为她认错了人……
不管如何，再离开这里之前，他绝对不能让她发现他不是那个人。
额前突然贴上冰凉的触感，遮挡住他视线的同时，他注意到她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先前发热将脑子烧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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