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的飞舟，不再有来时的那般火急火燎。
它平稳地穿行于云海之间，速度不疾不徐，仿佛也沾染了主人的沉重心情，不愿那么快地回到那个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宗门。
丁小雪懂事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为二人注入灵力，维持着飞舟的航行。
飞舟之上，一片死寂。
许久，叶飞烟才缓缓侧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身旁那只一动不动的黑色身影上。
它就那样静静地趴着，巨大的龙躯在云层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深沉，那双平日里总是灵动狡黠的双眼，此刻却黯淡无光。
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天际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种从未有过的落寞，笼罩着它的全身。
叶飞烟心中微疼，伸出素手，轻轻地放在了它冰凉的鳞片上。
“玄墨。”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别太难过了。”
“生老病死，本就是凡人之常情，天道轮回，概莫能外。”
“爹娘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见到了我们，了却了心中最大的执念，是笑着离开的。”
“对他们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她说的，是修仙者最能看透的道理，也是安慰人时最常用的话语。
然而，玄墨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张丑萌的脸上，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道理……”
它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道理谁不懂呢？”
“可这世间之事，最无用的，偏偏就是道理。”
它转过头，那双泛红的小眼睛看着叶飞烟，其中满是苦涩。
“我见过山川崩裂，见过江河倒流，见过修士为了一株灵草拼得你死我活，也见过元婴真君在天劫下化为飞灰。”
“我以为，我的心，早已坚如磐石。”
“可当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时……”
它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全部吐出。
“那种感觉，根本控制不住。”
“就像是……心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冷风一个劲儿地往里灌。”
叶飞烟的眼眶，瞬间也红了。
她再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只能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玄墨那巨大的头颅。
是啊。
道理，谁不懂呢？
可那两位老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彼此之外，待它最好的人啊！
……
回到青竹峰。
熟悉的小院，还是那般宁静。
青石依旧，竹林潇潇。
可三人的心境，却早已不复当初。
玄墨一言不发，默默地爬到了院子中央那块最喜欢的大青石上，将自己整个盘旋起来，看上去就像一堆黑色石头。
叶飞烟看着它这副模样，心中无奈，却也知道，这种伤痛，只能靠它自己慢慢走出来。
更何况，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允许她再继续沉湎于悲伤之中。
三海城！
古神庭！
那名深不可测的灰衣老者！
一座座大山，如同梦魇般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小墨，你……自己静一静吧。”
叶飞烟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坚定。
“我要继续闭关，冲击元婴中期。”
“只有我们变得更强，才能守护好身边的一切，才能……为宗主和剑尘真君报仇！”
玄墨的鳞片微微动了一下，传出一道闷闷的声音。
“去吧。”
“不用管我。”
“我……自己缓一缓就好。”
叶飞烟深深地看了蜷缩成一团的玄墨，终是转身，一步踏入了那间刚刚被她自己震碎又匆匆修复的静室。
石门，轰然落下！
将一切，再次隔绝。
院中，只剩下了丁小雪和自我封闭的玄墨。
丁小雪看着那巨大的龟甲，眼中满是心疼。
她想了想，转身跑进了厨房。
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便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没过多久，丁小雪就端着一个巨大的玉盘，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玉盘之上，堆满了烤得金黄流油的灵兽腿，酱香浓郁的红烧肉块，还有几条散发着清香的蒸灵鱼。
“前辈……”
丁小雪将玉盘放在青石边，怯生生地开口。
“你……你吃点东西吧？”
“这些都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我……我特意多放了灵蜜……”
然而面对这平日里，总是吃得津津有味的玄墨，却丝毫没有一点回应。
丁小雪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许久，玄墨的脑袋，才缓缓抬起脑袋。
它看了一眼那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那双小眼睛里，却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光彩。
没有胃口。
一点胃口都没有。
平日里视若珍馐的美味，此刻在它眼中，与路边的石子无异。
“拿走吧。”
它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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