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青儿……别怕……”沈砺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试着想站起来,但肋下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他低头看向自己刚才在混乱中死死抱住黑衣人时胡乱抓扯的手。
摊开的手掌心里,全是泥泞和擦伤的血痕。但就在这污泥和血污之中,却紧紧攥着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他摊开手掌。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通体玄黑,非金非铁,触手冰凉沉重。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仿佛是从一块更大的东西上硬生生掰下来的。令牌表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极其古朴、难以辨认的、仿佛火焰又似利爪的阴刻纹路,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令牌的一角,还残留着半截被扯断的、同样材质的细链。
这就是刚才他在黑衣人腰间胡乱抓扯时,不知怎么扯下来的东西!
沈砺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东西……和那些黑衣人有关!是他们身份的凭证?还是什么重要的信物?王铁匠……还有镇上那些闷响和惨叫……爹娘!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爹娘还在前屋!
“爹!娘!”沈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沈青搀扶的手,忍着剧痛,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发疯似的朝着那个狗洞冲去!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泥泞的洞口,不顾一切地冲回后院,冲进堂屋!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昏暗的油灯光芒下,堂屋一片狼藉。桌子翻倒,凳子碎裂,陶罐的碎片和散落的粮食混在一起。而在地上,在冰冷的泥水(雨水从破开的门窗灌入)和杂物中间,静静地躺着两个人。
他的父亲,沈大山,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却如山般可靠的男人,此刻仰面倒着,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早已没了气息,眼睛瞪得大大的,凝固着最后的惊怒与难以置信。
他的母亲,柳氏,倒在离父亲不远的地方,身体蜷缩着,一只手还伸向父亲的方向。她的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割断了半边脖子,鲜血早已将她的粗布衣衫染成了深褐色,凝固在冰冷的皮肤上。
雨水从破开的屋顶和门窗缝隙飘进来,落在他们早已冰冷的身体上,也落在沈砺僵硬的脸上。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彻骨的冰冷,比屋外的暴雨更猛烈地将他淹没。
“啊……啊……”沈砺的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嗬嗬声,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泥泞的地上。他想扑过去,想抱住爹娘,想大声哭喊,想质问苍天为何如此不公!但巨大的悲痛如同巨石堵住了他的喉咙,压碎了他的胸腔,他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发出无声的悲鸣。
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血污,汹涌而下。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父亲冰冷僵硬的手指,那曾经无数次抚摸过他头顶、带给他温暖和力量的大手,此刻却再也不会回应他。
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为什么自己那么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爹……娘……”他最终从齿缝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寒风中的落叶。他猛地俯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压抑到极致的哀嚎。
屋外,暴雨如注,冲刷着这座被死亡笼罩的小镇,仿佛要将一切罪恶和悲伤都洗刷干净,却又显得如此徒劳。那冰冷的雨水声,此刻听在沈砺耳中,就像是地狱传来的丧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很久很久。直到一双冰凉的小手颤抖着抱住了他剧烈抖动的肩膀。
“哥……哥……”沈青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悲伤。她也看到了屋内的惨状,小脸煞白如纸,身体抖得比沈砺更厉害,但她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地抱住哥哥,仿佛那是她在冰冷世界里唯一的依靠。
沈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滔天的悲痛和绝望,在接触到妹妹那双同样盛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时,如同被投入火中的冰,开始剧烈地沸腾、燃烧、扭曲!
悲痛没有消失,反而更深、更沉地刻进了骨髓。但在这无边的悲痛之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足以焚毁一切的东西,如同地底的岩浆,轰然喷发出来!
那是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淬毒的尖针,密密麻麻地扎满了他的心脏,直冲脑髓!恨那些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恨他们的残忍!恨他们的无情!恨这该死的世道!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这股恨意是如此纯粹,如此狂暴,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悲伤和恐惧,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名为仇恨的火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烽烟淬剑录请大家收藏:(m.qbxsw.com)烽烟淬剑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