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回春堂”内,时间失去了昼夜的更迭,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石臼单调压抑的捣药声、沈青偶尔在睡梦中发出的细微呓语,以及……沈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喘息和低吼。
十天。 薛九指给出的最后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冰冷利刃,每一刻都在无声地切割着紧绷的神经。
每一天,对沈砺而言,都是炼狱般的煎熬。
清晨(或许只是薛九指认为的清晨),当沈砺在肋下那深入骨髓的闷痛中醒来,迎接他的就是薛九指那张枯槁冰冷的脸和散发着浓烈辛辣刺鼻气味的“黑玉断续膏”。
揭开绷带的瞬间,伤口暴露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带来一阵刀割般的锐痛。那黑色的药膏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冰火两重天的诡异触感,被薛九指枯瘦却稳定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涂抹在伤口和周围大片淤青发黑的皮肤上。每一次涂抹,都伴随着强烈的灼烧感和万蚁噬心般的奇痒刺痛,仿佛要将皮肉筋骨都融化重塑!沈砺死死咬住牙关,全身肌肉绷紧如铁,汗水如同小溪般瞬间涌出,浸透身下的草席。喉咙里压抑的低吼,是他对抗这非人痛苦的唯一宣泄。
敷药之后,便是银针通络。
薛九指的针,快、准、狠!细长的银针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刺入沈砺后背、手臂、甚至腿部的穴位。针尖入体的刹那,带来的并非锐痛,而是瞬间炸开的、难以言喻的酸、麻、胀!仿佛有无数道微小的雷霆在体内经络中炸响,强行冲撞开那些淤塞、僵硬的通道!每一次捻转提插,都像是用烧红的铁钎在搅动骨髓!沈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挣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强行疏通的经络里,气血如同被驱赶的怒涛,汹涌奔腾,带来撕裂般的胀痛和一种奇异的、带着灼热的流动感。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每日一次薛九指检查断骨愈合情况时,那枯槁手指在肋下精准而有力的按压!每一次按压,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轻微“咯咯”声和撕心裂肺的剧痛,让沈砺瞬间冷汗浸透,几欲昏厥。
但痛苦并非没有回报。
第三天,沈砺能明显感觉到肋下那错位摩擦的剧痛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如同骨头在缓慢生长的闷胀感。薛九指检查后,那只独眼难得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骨头开始长了。药力吸收得不错,没浪费老夫的‘黑玉断续膏’。” 这话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沈砺在剧痛中看到了希望。
第五天,在又一次经历银针通络那生不如死的折磨后,沈砺趴在石台上,意识昏沉。但这一次,当那汹涌奔腾的气血洪流在强行冲开的经络中肆虐时,他强忍着痛苦,尝试着将意念沉入其中,不再是被动地承受,而是尝试着去“引导”,去“安抚”那狂暴的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意念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被剧痛和酸麻冲散。但沈砺有着近乎偏执的韧性!为了妹妹,为了活下去,为了十天后能跑起来!他一遍遍尝试,将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股狂暴的“气感”上,试图让它按照某种模糊的、源自身体本能记忆的轨迹流动。
失败,失败,再失败……每一次尝试都带来更剧烈的痛苦反噬,让他头晕目眩。
然而,就在第七天那场如同酷刑的银针疏导之后,当薛九指拔出最后一根针,沈砺几乎虚脱地趴在石台上喘息时,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竟在那些被强行冲开、依旧酸麻胀痛的经络深处,极其缓慢地、自主地滋生出来!这暖流不再狂暴,而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一种温润的生机,极其缓慢地自行流转,所过之处,那令人发狂的酸麻胀痛感竟奇迹般地稍稍缓解了一丝!
虽然只有一丝,虽然微弱得如同幻觉,但沈砺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不是薛九指银针引导的“外力”,而是源自他身体内部的、微弱却真实的“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正在收拾银针的薛九指,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探寻。
薛九指的动作顿了一下。他那只锐利的独眼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沈砺的身体,在沈砺肋下和后背几处关键穴位停留了一瞬。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筋骨遭重创,经络强行冲开,如同淤塞多年的河道被洪水冲刷……身体本能地会生出‘气’来自我修复温养,不足为奇。离真正的内息运转,还差得远。”
语气依旧淡漠,但沈砺却敏锐地捕捉到薛九指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极其复杂的微光——似乎有惊讶,有审视,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追忆?
沈砺没有追问。他知道薛九指不会多说。但他将这丝微弱气感的存在牢牢记住,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接下来的每一次痛苦治疗和休息时,他都尝试着去感受、去引导这丝微弱的气流在酸麻胀痛的经络中缓缓运行。虽然进展缓慢,痛苦依旧,但这微弱的气流,仿佛成了他对抗无边痛楚、支撑意志不垮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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