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说的那两个字是:“太子。”
太子出事了。
林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怎么离开的白沙村。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景物模糊,只有韩烈那句话在脑子里反复炸响:
“三日前,太子殿下病情突然反复,呕血昏迷。太医束手,陛下震怒,已下旨彻查东宫上下。王伯安大人被软禁府中,东宫属官大半下狱。徐阁老上奏,言‘妖草害主’,矛头直指大人您进献的还魂草……”
还魂草有问题?
不可能。他从鬼哭岛秘境亲手采摘,以油布密封,经幽泉密道直送东宫,途中绝无调换可能。除非——东宫内部有人做了手脚。
徐阶。一定是他。
林砚攥紧缰绳,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心口像是被挖空了,冷风灌进去,结了一层冰。
太子若真因此事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止是失职,是弑君之罪,诛九族的大罪。婉清和囡囡……徐阶根本不用再费心追杀,一道圣旨就能要了她们的命。
“大人,前方便是水师大营。”韩烈在一旁提醒,“杨军门在等您。”
林砚抬眼,熟悉的营垒映入眼帘。不过几日,物是人非。
中军帐内,杨振业背对帐门站着,听见脚步声也未回头,只沉沉道:“京城来的消息,你都知道了。”
“是。”林砚声音干涩,“殿下现在……”
“还吊着一口气,但太医说,也就这三五日了。”杨振业转身,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林修撰,老夫问你一句实话——那还魂草,你真确定没有问题?”
林砚直视他的眼睛:“下官以性命担保,草绝无问题。问题出在送入东宫之后。”
杨振业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点头:“老夫信你。但光老夫信没用,得陛下信,得满朝文武信。”他走到案前,拿起一封信,“这是今早到的密旨,陛下命老夫将你‘护送’回京——护送二字加了圈,什么意思,你明白。”
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林砚闭了闭眼:“下官明白。但请军门宽限一日,下官还有两件事必须办。”
“说。”
“第一,请军门派可靠之人,将这封信和这包东西,送去江南。”林砚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那半块金属块,以及他连夜写就的一封长信,信上详细记录了鬼哭岛所见、父亲遗言、以及徐阶可能私藏另一半“星陨铁”的猜测。
“交给谁?”
“我夫人,苏婉清。若她已不在原处,便交给‘影’的负责人。”林砚顿了顿,“告诉她,若我回京后有不测,便将她手中所有关于徐阶的证据公之于众,不必再等。”
这是破釜沉舟。一旦公开,便是与徐阶不死不休,再无转圜余地。
杨振业接过油纸包,掂了掂:“第二件事?”
“下官想见见老吴他们。”林砚声音低下去,“这一路,连累他们了。”
老吴和另外几名受伤的老兵被安置在医帐。林砚进去时,老吴正靠坐在炕上喝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有了神采。见他进来,老吴挣扎着想下炕,被林砚按住。
“别动,好好养着。”
老吴咧嘴笑:“大人放心,死不了。独眼和老鲨去伙房偷酒了,说等您好些了,一起喝顿痛快酒。”
林砚看着这张朴实憨厚的脸,喉咙发哽。他从怀里摸出仅剩的几块碎银,塞进老吴手里:“这点银子,你们分分,买些酒肉,也算我一点心意。”
老吴一愣,随即推开:“大人,这可使不得!咱们护送您是军令,哪能要您的钱!”
“不是赏钱。”林砚硬塞回去,“是兄弟情分。这一路,若没有你们,我早死在海上了。”
他挨个看过帐中每一个伤员,郑重抱拳:“诸位兄弟的恩情,林砚铭记在心。若有来日,必当厚报。”
老兵们面面相觑,独眼汉子最先反应过来,沉声道:“大人,您这话……是要走了?”
“嗯,回京。”
“这时候回京?”老鲨急道,“京城那边——”
“正因如此,才必须回。”林砚打断他,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他转身出帐,不敢回头。怕一回头,看到那些关切的眼神,就会动摇。
帐外,杨振业已在等候,身后跟着二十名全副武装的亲兵。
“马车备好了。老夫挑的都是稳重可靠的老兵,路上会护你周全——至少在见到陛下前,你不会有事。”杨振业递过一个包袱,“里面是干粮、水和一些散碎银两。还有这个——”
他拿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铁牌,牌上刻着海浪纹,中央一个“杨”字。
“这是老夫的私令。若遇紧急情况,可向沿途任何一处杨氏商号求助,见令如见人。”
林砚接过铁牌,入手沉甸甸的。他深深一揖:“军门大恩,林砚没齿难忘。”
“别说这些虚的。”杨振业扶起他,压低声音,“记住,回京后,无论发生什么,咬死一点——还魂草绝无问题,你是遭人陷害。陛下虽怒,但并非昏聩之君,只要太子还有一口气,你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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