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德昌宣布将村西头靠近黄河引水渠的三亩半地(其中半亩是紧邻水渠的洼地)分给三房时,一直瘫软的王氏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向旁边一个装着麦仁的小陶罐,死死抱住不撒手:
“这地不能给他们!那渠边的半亩洼地是俺当年的嫁妆地!是老王家给俺压箱底的!凭啥给这个搅家精?!给了他们,老大读书的钱从哪来啊!族长您行行好,不能给啊!” 她哭喊着,仿佛被剜了心头肉。
“你胡说!” 一直沉默畏缩的二伯母赵氏,此刻突然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豁出去的勇气,“族长爷爷明鉴!那半亩渠边地,根本不是娘的嫁妆!是当年分家时,太爷爷做主划给三叔(陆大有弟弟,已故)的!后来三叔无后,地才归了公中!俺嫁过来那年,亲眼见老族长画的地契上写得清清楚楚!那地契……那地契您问问爹,是不是还压在箱底?!”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陆大有。
陆大有被赵氏的目光逼视,又看看族长严厉的眼神,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王氏的谎言被当众戳穿,脸上血色尽褪,抱着陶罐的手也松了,眼神怨毒地剜着赵氏。
陆德昌见状,再无犹豫。他当即让陆大有取来地契(果然写着归属公中),又命人取来笔墨。就在陆氏宗祠的祖宗牌位前,陆德昌亲自执笔,在族谱的空白页上,用端正的楷书写下分家文书(分书)。条款清晰:
田地划分(大房多一亩)。
房屋归属(大房占主屋东厢,二房三房搬出)。
浮财(粮食、农具、锅碗)分配方案。
月供及节礼。
父母赡养责任(大房为主,二房三房协理)。
写完,他让陆大有、陆忠、陆孝、陆义四人上前,一一按上鲜红的手印。
“此事就此落定!” 陆德昌将分书一份交给陆大有保管,一份自己收起备案,最后一份递给陆义。他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拐杖重重一顿:“自今日起,三房各立门户!再有搬弄是非、寻衅滋事、不孝父母者,休怪老夫开祠堂,按族规严惩不贷!”
王氏抱着那个空陶罐,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彻底没了声息。尘埃落定。
陆德昌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都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大读书该支持,但也不能寒了干活人的心。 他看向陆孝和陆义夫妇,你们也要记着,不管怎么分,孝道不能丢。
晌午刚过,陆义就开始忙活搬家的事。他先去村西头找了相熟的邻居张老爹帮忙,借了些木板和茅草,又请了两个常年帮人盖房的乡亲,先在自家地头的空地上搭个临时棚子。张氏则带着陆仁收拾家里的零碎物件,锅碗瓢盆、被褥衣物,满满当当装了两大筐。
搬东西时,大伯母李氏趁乱往自己筐里塞麦子,被张氏抓了个正着。两人在院子里吵起来,张氏夺过麦子摔在地上:都分家了还想占便宜?要不要去族长面前说说清楚!
大伯母李氏被说得脸红,嘴里嘟囔着 拿点怎么了,灰溜溜地回了东厢房。陆义看着满地散落的麦粒,心疼地蹲下去一粒粒捡起来,陆仁赶紧帮着捡,父子俩的影子在日头下缩成一团。
等把东西搬到村西的临时棚子时,太阳刚擦着西边的树梢。棚子搭得很简陋,四根树干当柱子,上面铺着茅草,四周用木板围着,好歹能遮风挡雨。陆义放下东西就开始劈柴,准备把棚子再加固加固,张氏则在棚子旁边用石头搭了个简易灶台,生火煮麦仁粥。
粥香飘起来时,丫丫捧着粗瓷碗小口喝着,突然笑起来:娘,这粥里没有沙子!
张氏眼圈一红,把自己碗里的麦仁拨给孩子们:以后咱们顿顿都吃没有沙子的粥。
陆仁帮着父亲加固棚子,看着夕阳把黄河引水渠染成金红色,潺潺的水声伴着风吹柳叶的沙沙声,心里格外踏实。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忙过这阵农闲,父亲说要盖真正的茅草屋,有窗户有门的那种。
月光透过棚子的缝隙照进来,陆仁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听着父母低声商量着明天该怎么翻地种豆,妹妹均匀的呼吸声像小猫一样轻柔。属于他们三房的新生活,就在这麦香与水声中悄然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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