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听着小姑娘的话，无可奈何地笑了，继而摇了摇头。他这才知道，她的那些包子和馒头是从哪里来的。
金禅寺的晨钟已牵引着又一个黎明的到来，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可小姑娘却对方义说，让他抱着那块宝石去睡觉，去睡夜晚的觉。由此可见，她对白天与黑夜并没有非常明确的概念，感觉困了要睡觉了，就是夜晚，哪怕朝阳即将跃出地平线。
小姑娘不再搭理方义，吃饱喝足后，独自一人爬上她的小床去睡觉了。她的床其实就是一个磨平了的粗壮树根，刚好可以容纳她小小的身体。树根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爽的茅草，被子是用山岭之中百鸟的羽毛编织而成的，看起来很柔软很暖和。
她在临睡前将她床头石桌上的那块宝石装进了一个黑色小袋子里，然后来到方义面前，交到了方义手里，扬起脸来郑重地说：“这块石头，我就送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它哦，它很听话的。今天晚上你就抱着它睡觉吧，它会让你睡得很香甜，还会做一个美美的梦。”
方义从小姑娘的手中接过了那块石头。此时可以称它为石头，因为装进这个袋子里的宝石再也不发光了，只是一块石头。
既然所有的不可思议在这个小姑娘的面前都可以认为是理所当然，方义也就不再感到惊诧了，他只是打开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可袋子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重量。
小姑娘此时已经爬上她的树根床去睡觉了，面向墙壁，侧身而卧，身上盖着那床看起来很暖和的百鸟羽毛被子，安静得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山洞里的那堆篝火依然在燃烧，烧得很旺盛，驱赶了洞里所有的寒冷。木炭炉子上的那壶水还没有沸腾，只发出微微的声响，伴着炉肚里的木炭偶尔传出的劈啪作响。
方义从白天到黑夜都在赶路，到此时已觉很是疲累。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被篝火烤干了，正暖烘烘地暖着他的身体。当他看到墙角里熟睡得无比香甜的小姑娘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倦意困意一同袭来，他也想睡觉了。
这个山洞里除了小姑娘的树根床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床，或者可以当作床的物品。方义决定就躺在温暖的篝火前睡一觉，好好地休息一下。他走到篝火前，席地而卧，手里握着那个黑色的袋子。
又一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只要方义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感觉自己睡在一张极其舒服的床上，不论他怎样翻身，都觉得这张床特别舒适，身上还盖着一床柔软的被子，格外温暖。可是一旦他睁开眼睛后，就只能发现他依旧睡在硬帮帮的地面上，身旁的那团篝火正自顾自地燃烧，自顾自地旺盛。
方义心中十分纳罕，忍不住坐起身来琢磨这件怪事。他想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者说是梦境。可他明明没有睡着，不可能是在做梦。可若是幻觉，怎么又那么真实那么真切。最后，他望着手中的黑色袋子发呆。
他尝试着将手中的黑色袋子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然后继续躺下来睡觉。可是这一次，不论是他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都没有刚才的那种体验了，根本就没有一张舒适的床，他只是睡在硬帮帮的地面上，身旁陪伴他的只是那团暖烘烘的篝火。
他想起了小姑娘临睡前跟他说的话，要他抱着这块石头睡觉，还要好好照顾这块石头，石头会很听话。他现在明白了，问题就出在这块暂且隐去了奇异光芒的宝石上。
方义扭头看向了搁在他不远处的黑色袋子，犹豫了一会儿后，一伸手将它拿了过来，继续握着它睡觉。这一次，他闭上了眼，安心地享受着石头为他带来的那张床上的舒适与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义在酣睡中醒来了，被耳畔的一声轻轻的呼唤叫醒了：“喂，你快起来，我带你去金禅寺。”
方义听出了是小姑娘的声音，于是坐起身来。他望着小姑娘的脸，又涂得黑乎乎的小脸，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智通的音容笑貌来。
“莫非是她……”很快，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名字，写在法新方丈那封信上的那个醒目的名字。
方义看得出来，小姑娘睡得很好，现在显得格外精神，即便她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或许，对于她来说，食物的诱惑远比睡眠要重要得多。他现在不便多想什么，也不便多做什么，一切只要围绕着小姑娘转就行了。他心里有太多亟待解决的疑问，可又急不得。
“你叫什么名字？”方义笑着问。
“我？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我小杂种，但我觉得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很讨厌他们那么叫我，因为他们每次那样叫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心里很难受。让我觉得心里很难受的东西，就一定不是好东西。”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往篝火中添加了几块木炭。
方义忽觉胸口有点闷，闷得他很难受。
“那我送你一个名字吧，你就叫莫非。”方义说完后，定定地看着小姑娘的侧脸，涂抹了黑漆漆的木炭灰的小小的侧脸，不经意间，智通的侧脸又一次在方义眼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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