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指尖捏着棉纸茶包，上面用铅笔写着“晨起温饮”的小字，笔锋轻细，这是她托人从外地选的养胃药材，陈皮、茯苓、甘草按比例混好，分装在二十个棉纸包里，每个包都系着浅蓝细绳，专门给傅斯年备着，他早上赶时间，泡一杯就能喝，昨天刚分装完，今天想让福伯帮忙带到公司。
“苏姐，你这茶包也太用心了，连喝的时间都标了。”晓棠凑过来，拿起一个茶包，“刚才我看到林薇薇在楼下徘徊，估计又要上来找事，你小心点。”
话音刚落，林薇薇就拎着个文件袋走进来，脸上挂着甜笑：“苏晚姐，晓棠姐，斯年哥让我送份项目清单，需要你核对签字。”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茶包，脚步顿了顿，伸手想拿：“这是什么呀？闻着好香，是给斯年哥准备的吗？”
苏晚按住茶包，语气平淡：“嗯，养胃的，早上泡着喝。”
林薇薇的手僵在半空，突然“哎呀”一声，手里的文件袋滑落，刚泡好的热茶（她进门时特意端的，说给苏晚“解渴”）直接泼在桌上，滚烫的液体瞬间漫过棉纸茶包，棉纸吸茶快，眨眼间就湿透了，药材泡得发胀，“晨起温饮”的小字被晕成一团，浅蓝细绳也泡得松垮，再也没法用。
“对不起对不起！”林薇薇赶紧蹲下身，用纸巾胡乱擦着茶包，眼泪掉得飞快，“我不是故意的，手没拿稳，苏晚姐，你的茶包，我现在就去买新的药材，重新给你装”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晓棠气得上前一步，“刚才你端茶的时候，眼神就盯着茶包！”
“晓棠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林薇薇立刻红了眼眶，转向刚进门的傅斯年，“斯年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苏晚姐的手，好像被烫到了，都是我的错”
傅母跟着傅斯年进来，看到桌上的狼藉和林薇薇的眼泪，立刻指着苏晚骂：“苏晚，你是不是故意把茶包放茶杯旁边？薇薇好心送文件还给你带茶，你倒好，冤枉她还让她自责！几包破茶而已，值得让她哭吗？”
苏晚低头看了眼指尖的红痕，刚才泼茶时溅到的，现在还发烫。她拿起湿透的茶包，棉纸软塌塌的，药材从缝隙里掉出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压着，闷得发疼。她没看傅母和林薇薇，只是抬头看向傅斯年，声音很轻：“这些药材是我找老中医配的，分了三天才装完，每个包的量都算好的，泡多了会苦，少了没效果。”
傅斯年的目光落在湿透的茶包上，棉纸是苏晚常用的那种，浅蓝细绳和之前她织围巾的线是一个颜色，连写字的铅笔，都是她绘图用的那支。他想起苏晚之前熬粥、定制笔、织围巾的样子，心里莫名窜起股愧疚，可看着林薇薇泛红的眼眶，话到嘴边又软了：“没了就再配，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先去处理下手上的烫痕，薇薇，你也别自责了，把清单给我，我带回去让陈默核对。”
“斯年哥你真好！”林薇薇立刻破涕为笑，把清单递给傅斯年，还不忘给苏晚递个挑衅的眼神。
傅母也跟着哼了一声：“早这样不就完了？非要闹得大家不高兴！”
苏晚没说话，只是慢慢把湿透的茶包放进那个熟悉的木盒里，里面躺着染墨的画笔、摔坏的袖扣、染黑的围巾，现在又多了这包浸了茶的药材。她盖好盒盖，转身时碰到福伯，他手里端着杯姜茶，声音压得很低：“少夫人，老夫人刚发消息，说明天上午十点的车已经上高速了，您手上的烫痕擦点这个，别感染了。”
苏晚接过姜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眼眶有点发热，却只是对福伯点了点头：“谢谢您，福伯。”
傅斯年看着苏晚的背影，手里还捏着林薇薇递来的清单，纸上的字迹工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走到那个木盒旁，看着盒盖上的浅刻花纹，是苏晚刚嫁过来时，亲手刻的小太阳，现在却蒙了层灰，像她眼底渐渐熄灭的光。他想开口叫住她，问问她手上的烫痕疼不疼，可话到嘴边，又被林薇薇的声音打断：“斯年哥，我们该走了，公司还有会呢。”
傅斯年最终还是没开口，跟着林薇薇和傅母走了。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眼绘图室的门，心里空落落的，刚才苏晚拿起茶包时，指尖的红痕很明显，她却没说一句疼，那种平静，比哭吵更让他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手里慢慢溜走，抓不住了。
绘图室里，苏晚喝着姜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里的凉。她看着桌上残留的茶渍，想起刚才傅斯年那句“也不是什么难事”，轻轻摇了摇头，他永远不知道，那些被他视作“不难”的东西，藏着她多少个熬夜的晚上，多少份想靠近的心意。而这些心意，正在被一次次的冷漠和误解，浸得冰凉，再也暖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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