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掠过顾昭后颈,他正盯着白无常手中那枚青铜箭簇。
箭簇尾部刻着极细的云雷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正是北周暗卫特有的标记。
白爷,确定是从那棵老槐树下挖出来的?沈青竹的指尖轻轻划过箭簇凹痕,剑眉微蹙。
她今晚本在村外巡逻,听见顾昭传唤便提剑赶来,月白劲装还沾着夜露,发尾的青玉簪子随着动作轻晃。
白无常拖着锁链,骷髅面具下传来闷哑的回响:那树底下埋着三具生魂,魂魄被阴钉钉在树根里,每抽半缕怨气就换这箭簇当标记。小的顺着怨气扒开浮土,就见这东西嵌在烂泥里。
顾昭的拇指摩挲着箭簇边缘。
现代战术课上他学过特种部队标记法,这箭簇的摆放角度——尖端朝西偏北十五度,正是标准的目标确认信号。
北周的斥候比他预想的更狡猾,竟用生魂怨气做掩护。
北周的人也来了?沈青竹突然握剑的手紧了紧。
她父亲当年便是死在北周铁蹄下,剑鞘上还留着箭伤的裂痕。
顾昭将箭簇收进袖中,目光扫过山脚下零星的灯火:他们嗅觉倒是敏锐。江怀远一死,南梁边境空出块肥肉,北周、南陈都想咬一口。他顿了顿,指尖叩了叩腰间的判官笔,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让他们知道厉害。
子时三刻,顾昭独自立在山崖边。
阴司镇魂殿在识海中流转,他念头一动,镇魂阵的青光便如涟漪般扩散开去——这是他今日刚解锁的功能,能将阴兵巡逻范围从三里扩展至十里。
山雾漫上来时,白无常的声音像片羽毛飘进他耳中:大人,山腰处发现活物。穿黑麻短打,靴底有防滑钉,正用兽皮地图比对山势。
顾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在现代维和部队见过类似的战术动作——那是专业斥候在标记进攻路线。可看清面貌?
左眉骨有道刀疤,从眼角斜到下颌。白无常的锁链突然发出轻响,小的查过,北周铁卫营有个,专司刺探情报,手段狠辣,曾单枪匹马摸进南梁军营偷过兵符。
铁鹰。
顾昭听过这个名字。
上月沈青竹截获的密报里提过,北周新帝宇文邕继位后,铁鹰的活动范围向南推进了百里。
看来这只不仅嗅觉敏锐,爪子也够利。
传我命令。顾昭的声音里泛起冷意,调三十阴兵,去他营前显形。鬼火织个字,要亮得连山顶的月亮都比下去。
白无常的骷髅面具转向山崖下的密林,锁链突然绷直如弦:遵令。
铁鹰蹲在岩缝里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摸向腰间的淬毒短刀,却摸到一手冷汗——这不是普通的警惕,倒像是被什么阴寒的东西盯上了。
他的营地搭在两棵合抱粗的松树间,篝火早被他掐灭,只留半块炭饼维持温度。
突然,左侧的灌木丛传来响动,铁鹰刚要摸箭,就见三团幽绿的鬼火从树后飘出。
鬼火越聚越多,在半空凝成一个血红色的字。
字迹扭曲如活物,每一笔都渗着刺骨的寒意,连松针上的露水都结了冰。
铁鹰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见过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可这鬼火分明能灼伤活人的魂魄——他分明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被什么东西啃咬。
收营!他猛地扯断帐篷绳索,声音都变了调,立刻回北周!
随从们被他的慌乱惊醒,有人要问缘由,铁鹰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再磨蹭,你们的魂都要被勾走啦!
顾昭站在山崖上,看着山脚下的篝火一盏盏熄灭。
白无常飘到他身边,锁链上还沾着未散的鬼火:那铁鹰跑了,连干粮都没带全。
跑了好。顾昭望着铁鹰撤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怕的就是他不跑。
深夜,镇魂殿内。
顾昭盘坐在阴时室的蒲团上,掌心托着枚暗金色的令牌——黄泉令,今日刚解锁的权柄。
他闭目凝神,按照殿内残卷的指引运转魂力。
三息后,灵魂突然被抽离身体,眼前出现一条奔腾的血河。
河面上浮着无数半透明的魂魄,有的哭嚎,有的啃噬自己的手臂,还有的伸着青黑的手想抓他。
这就是黄泉?顾昭的意识被血河卷得东倒西歪,耳边的低语越来越清晰,有妇人喊还我孩子,有士兵吼还我头颅,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在笑:留下吧...留下当我的伴儿...
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在识海中炸开。
意识瞬间回到体内,额头的冷汗浸透了发梢,连指尖都在发抖。
顾昭!
沈青竹的声音带着焦急。
她不知何时进了镇魂殿,手中的剑还滴着水——显然是刚从溪边回来,想给他打盆凉水。
顾昭抬头,看见她发间的青玉簪子歪了,衣角沾着泥点,眼底泛着青黑。
这是她连续第三夜没合眼了,自从江怀远死后,她便主动承担起村外巡逻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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