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头的号角声刚歇,楚军新一轮的攻城便如潮水般涌来。三十余具青铜夯土锤撞击城门的闷响如惊雷滚地,震得城砖簌簌脱落,砖屑混着尘土从城垛缝隙坠落,在墙根积起半尺厚的碎末;攻城士卒的喊杀声、中箭后的惨叫声、战马受惊的悲鸣声交织成一片,穿透中军大帐厚重的牛皮帐帘,像无数根淬了冰的钢针般往刘邦耳中钻。刘邦扶着城垛,望着城外楚军连绵数十里的营寨——营中炊烟袅袅,鼓声震天,连远处民宅的窗纸都被震得嗡嗡作响,糊窗的麻线几欲断裂。他手中的剑柄被握得温热,指节泛白,眼角的皱纹因连日焦虑拧成了沟壑,转头对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张良叹道:“项籍勇不可当,楚军攻势日盛,荥阳粮草仅够支撑五日,伤员无药可医,连箭矢都快耗尽了。谁能为我招降九江王英布,使项羽分兵南征,我必能趁机喘息,重聚兵力!若能成此功,寡人必以淮南之地相赠!”
张良闻言,枯瘦的手指捏着的狼毫笔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拱手躬身道:“汉王勿忧,臣举荐一人——谒者随何。此人虽无将帅冲锋陷阵之才,却有舌辩天下之能,当年沛公攻南阳时,秦守将齮据城死守,正是随何以‘降则保城保民,战则玉石俱焚’之理说降,使南阳郡十七城不战而降,免除了汉军伐秦的后顾之忧,省下了三月兵戈。英布素来与项羽有隙,前番项羽伐齐召其亲往,他仅遣四千老弱应付;彭城之战项羽回师,他更是拥兵数万按兵不动。此等嫌隙,正是游说之机,若遣随何前往,必能说动其背楚归汉!”
刘邦虽对随何这等身着儒袍、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不甚信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上的旧痕——那是彭城大败时被楚军剑刃划出的缺口,却也深知此刻已无其他良策,只得重重一拍城垛,砖屑簌簌落下:“既如此,便命随何即刻启程!赐他二十名精锐护卫——要沛县出来的子弟兵,个个能以一当十;再备黄金百斤、锦缎五十匹作为见礼,锦缎要蜀地最新织的云纹锦,黄金要足色的马蹄金!务必说动英布,若能成功,封随何为护军中尉!”
随何领命时,正对着案上的地图推演九江局势。听闻汉王授命,他当即起身,素色儒袍下摆扫过案边的竹简,声音沉稳如钟:“臣必不辱使命!三日之内,定让英布举九江之地归汉!”当日午后,随何便带着随从启程。一行人乔装成贩运布匹的商人,将马蹄金熔铸成砖状藏于布匹夹层之中,锦缎则裹在最外层,行囊中除了干粮与疗伤的金疮药,还特意带了几卷刘邦亲书的帛书——上面详述了汉军优待降将的先例,连张耳封王的印信拓片都一并附上。他们避开楚军的关卡,沿着淮河支流的偏僻小路昼伏夜行,沿途遭遇两波劫道的盗匪,那些沛县出身的护卫果然勇猛,腰间短刀出鞘如闪电,不过一炷香便将盗匪击溃,为首的护卫李敢还割下匪首左耳作为凭证,震慑得后续路段再无盗匪敢拦。历经十日奔波,当六县城楼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随何让随从整理衣冠,将藏在夹层的黄金锦缎露出一角,故作张扬地直奔城门。
九江王英布的府邸坐落于六县正中的高台上,朱红大门高达三丈,门首悬挂着“九江王府”的鎏金匾额,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两侧立着两尊丈高的石狮子,狮口大张,獠牙外露,鬃毛雕刻得根根分明,爪下踩着的“镇宅元宝”还涂着金漆;府外守卫森严,数十名身披重甲的士卒手持长戟来回巡逻,甲叶碰撞之声清脆作响,腰间的环首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随何刚走到门廊下,便被两名守卫横戟拦住,为首的校尉斜睨着他,语气倨傲:“来者何人?可知这是九江王府禁地?”
随何拱手浅笑,露出腰间悬挂的汉使符节——那符节以竹为骨,裹着鎏金铜套,顶端镶嵌着一小块蓝田玉:“在下随何,乃汉王麾下谒者,特来拜见九江王,有要事相商。这是汉王所赐的见礼,还请通报。”说罢示意随从掀开布帘,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云纹锦缎,锦缎的光泽让守卫们的目光都亮了几分。
那校尉却不为所动,将长戟往前一横,戟尖几乎抵住随何的衣襟:“我家大王近日偶感风寒,闭门静养,不便见客。先生请回吧,莫要自讨没趣!”
随何心中了然——英布哪里是染了风寒,分明是因楚强汉弱,不愿轻易得罪任何一方,故而避而不见。他非但没有离去,反而上前一步,声音提得老高,故意让府内往来的仆从都能听见:“烦请校尉通报你家大王,我并非为汉王游说而来,只是有一事相告,关乎九江国的存亡,关乎大王的身家性命!若我所言不当,愿伏斧质之罪,死在王府门前也毫无怨言!”他语气恳切,眼神坚定,连握着符节的手指都因用力而泛白。
守卫校尉见他言辞决绝,又敢以性命担保,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擅自做主,连忙转身入府禀报。不多时,便见英布的太宰——也就是王府总管,匆匆走出府门。那太宰身着紫色锦袍,头戴缀着明珠的小冠,面色倨傲,下巴微扬,对着随何略一拱手:“我家大王听闻先生有要事相告,特命我前来询问。先生有话不妨对我讲,我自会转达,不必惊扰大王静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楚汉争霸演义请大家收藏:(m.qbxsw.com)楚汉争霸演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