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零星坐着几个“客人”。一个穿着寿衣、脸色青白的老者正对着一碗浑浊的茶水发呆;一个拖着毛茸茸尾巴的狐妖女子正对镜自怜;还有一个浑身笼罩在斗篷里、气息阴冷的家伙,面前放着一杯未曾动过的、冒着寒气的液体。
周念尘和九公主的进入,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只有那柜台后的老板娘抬起头,露出一张堆满虚假笑容的脸,她的眼睛如同两粒黑漆漆的纽扣,毫无生气:“哟,生面孔啊。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她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股陈年的腐朽味。
“住店。”周念尘沉声道,刻意收敛了气息,但仍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自然流露。
老板娘那双纽扣眼在周念尘和脸色苍白的九公主身上转了一圈,笑容不变:“好说好说。上房一间,一晚……十两纹银,或者……等价的‘气’。”她所说的“气”,显然指的是生灵的阳气或魂力。
周念尘抛出一小块金子,落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干净的房间,再备些热茶吃食。”
老板娘看到金子,笑容真切了几分,伸出干枯的手指将金子收起:“客官爽快!小红,带客人去天字二号房!”她朝楼上喊了一声。
一个穿着红袄、扎着两个发髻、面色惨白的小女孩幽灵般从楼梯上飘了下来,对着周念尘和九公主木然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引路。这小女孩并非活人,而是一个有些道行的小鬼。
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还算整洁,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香烛混合的气息。打发走小鬼后,周念尘立刻在房间周围布下了一道隔绝窥探和阴气的简易结界。
九公主在桌边坐下,略显疲惫地闭上眼调息。周念尘守在一旁,神识却时刻关注着客栈内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九公主缓缓睁开眼,脸色稍霁。“此地鱼龙混杂,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那老板娘非人非鬼,乃是一具通了灵性的‘画皮’,在此开店多年,消息最为灵通。我下去会会她。”
“娘,我陪您去。”
“不必,”九公主摆了摆手,“你气息太过阳刚炽烈,容易引起警惕。我如今神魂受创,气息微弱,反倒更像是个偶入此地的游魂或落魄修士。我去与她‘斗斗茶’,或许能套出些话来。”
说罢,九公主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伪装的),起身款款走下楼梯。
楼下,那画皮老板娘依旧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九公主走到柜台前,柔声道:“老板娘,可有清茶?夜寒露重,想讨杯茶暖暖身子。”
老板娘抬起头,纽扣眼打量着九公主,似乎察觉到她身上那股非同寻常却又带着虚弱的气息,咧开嘴笑道:“夫人好雅兴。我这店里的‘忘忧茶’可是招牌,只是价格不菲。”
“无妨,”九公主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一股精纯的草木灵气弥漫开来,“以此物换一盏茶,可够?”玉瓶中是她平日收集的晨曦花露,对精怪之属有滋养之效。
老板娘眼睛一亮,立刻收起算盘,热情地道:“够!太够了!夫人这边请!”她将九公主引到一张靠窗的僻静桌子旁坐下,亲自从一个紫砂壶中倒出一杯色泽琥珀、热气袅袅的茶水。那茶香奇异,闻之确实有宁神之效,但深处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心智的力量。
九公主端起茶杯,并未立刻饮用,而是轻轻晃动着,看着茶汤中倒映的、老板娘那张虚假的脸,微笑道:“老板娘在此开店,见多识广。我母子二人途经此地,听闻近来不太平,似有幽冥邪祟与堕仙之流活动,不知老板娘可有所闻?”
老板娘闻言,纽扣眼微微闪烁,笑道:“夫人说笑了,我这往生客栈,来的本就是三界边缘客,邪祟堕仙什么的,听得多了,也不知夫人指的是哪一桩?”
九公主浅啜一口茶汤,任由那丝迷惑之力侵入,却在她强大的神魂本源前如冰雪消融。她放下茶杯,指尖不经意地在桌面上划过一道极其隐晦的、蕴含净化之力的符文,语气依旧平淡:“比如,一支能操控亡魂、追溯本源的……骨笛。”
“溯影冥笛?!”老板娘脱口而出,随即脸色微变,意识到失言,连忙干笑两声掩饰,“这个……老身也只是听闻,听闻而已……”
九公主心中一动,知道找对了方向。她不再追问骨笛,转而道:“看来老板娘果然消息灵通。实不相瞒,我家族与一些堕仙余孽有些旧怨,听闻他们近来似有结成联盟之势,不知老板娘可知晓,这附近可有他们的据点或联络之人?”
老板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夫人,这话可不好乱说。堕仙联盟那些人,神出鬼没,心狠手辣,老身可不敢招惹。”
九公主不动声色,又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次的灵气更加浓郁。“只是打听些风声,绝不会牵连老板娘。我观老板娘修行不易,此物或对您稳固灵体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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