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大杂院的煤油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纸窗,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则宏坐在床边,膝盖上摊着那个封面磨损的小本子,钢笔尖悬在纸上,正专注地标注着近半个月的粮价波动曲线 —— 从七枚铜钱一斗的糙米,到七枚半、八枚,红色的墨迹在纸上画出一道陡峭的上扬弧线。
他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敲击着纸面,脑子里反复推演着北边战事对青石镇粮食供应链的冲击:
永安府若因征粮限制粮食流出,青石镇的粮船到港量会减少多少?
水路运输若再因天旱受阻,粮价会不会在半个月内突破九枚铜钱一斗?
这些宏观的局势分析,像一张细密的网,占据了他的思绪。
而此时的悦来客栈后厨,林小花刚洗完最后一摞碗碟。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指尖还残留着草木灰的粗糙触感,目光却没闲着 ——
擦桌子时,她能注意到桌面上油渍的纹路,判断出客人偏爱油腻的菜肴;
端菜时,眼角扫过客人的衣裳,能记住谁穿的是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谁穿的是带着暗纹的细布;
就连洗碗时,耳畔飘过的闲聊碎语,她也能捕捉到 “想要支好看的簪子”“衣裳没花样” 这类被成年人忽略的细碎需求。
她的目光不像陈则宏那样聚焦于码头货船的吞吐量、市集粮摊的价格牌这些 “大场景”,却凭着女孩特有的细腻心思,从这些琐碎日常里,编织出一张关于 “普通人需求” 的网 ——
这些需求不像粮价波动那样关乎生存,却藏着能让他们摆脱 “靠扛粮袋、刷碗碟换钱” 的新可能。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空才泛起一丝鱼肚白,悦来客栈的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带着山间凉意的晨风灌了进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老板娘站在柜台后,对着那面边缘生锈的铜镜整理发髻。
她左手轻轻扶着盘起的头发,右手捏着一支旧铜簪,簪子通体发黑,是常年佩戴留下的包浆,原本该有的缠枝花纹,早已被五年的摩擦磨成模糊的平面,连最基础的弧度都快被磨平,只剩下光秃秃的簪身。
她反复调整着簪子的位置,却总觉得不对,对着镜子轻轻叹了口气,眼角的细纹因无奈而皱起,像被揉过的纸。
她转头看向正在用粗布抹布擦拭柜台的林小花,声音里带着几分愁绪,还夹杂着对生活的无奈:“小花啊,你看我这支铜簪,戴了整整五年,走出去跟其他掌柜的娘子站在一起,都不好意思抬手 —— 人家的簪子要么是新打的银簪,要么是刻着花纹的玉簪,就我这支,跟根光杆似的。想换支新的吧,镇上的银匠铺只会打两种样式:要么是光溜溜的圆管簪,要么就是刻些歪歪扭扭的大红花,花瓣都歪到一边去,连朵像样的小桃花都刻不出来;家里还有两匹旧细布,是前年我娘家嫂子送的,靛蓝色的,想改件新衣裳,找遍了整个青石镇,也找不到会绣小花的裁缝。上次找的那个裁缝,绣出来的雏菊像朵蒲公英,针脚粗得能塞进去手指;还有个裁缝倒是绣得好,可开口就要三枚铜钱一朵花,我这客栈一天也赚不了几枚铜钱,哪舍得花这冤枉钱,真是愁人。”
林小花手里的粗布抹布顿了顿,布面在柜台的木纹上蹭出 “沙沙” 的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抹布边缘的毛絮,把老板娘的话像记歌谣一样,逐字逐句刻在心里。
其实她早就发现,镇上的妇人对 “好看” 的需求被大大忽略了 —— 前几天擦靠街的桌子时,她注意到隔壁布铺掌柜的娘子,手腕上戴着一支光面银镯,镯子上连一道纹路都没有,阳光照在上面,只反射出单调的白光;
收碗时,卖蔬菜的王大娘来客栈买包子,衣襟上打着三块颜色不一的补丁,浅灰、深褐、米白,像块拼凑的补丁布,显然是找不到同色的布料补衣裳;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上周三,两个穿着细布衣裳的女客坐在窗边吃饭,其中一个穿着粉布裙的女客,盯着另一个女客的袖口,语气里满是羡慕:“要是能有支带小桃花的簪子,我愿意多花两枚铜钱 —— 总穿这没花样的灰布衣裳,出门走亲戚,人家还以为我家日子过得多差,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这话像颗温润的小石子,掉进林小花的心湖,激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她想起老家的春天,院中的老槐树开满了白色的槐花,母亲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教她用彩线编 “同心结”—— 红色的线绕着蓝色的线,指尖翻飞间,就能编出一朵小巧的花;
母亲还教她用碎布绣 “小雏菊”,黄色的布做花心,白色的布做花瓣,针脚细密得像蚊子腿;
甚至能用河边捡的彩色石子串手链,把光滑的红石子、白石子、紫石子按颜色排列,中间隔着重叠的彩线结,戴在手上,走路时石子碰撞,会发出 “叮咚” 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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