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妈和向奶奶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哭嚎与质问声中,几乎是半拖半抱着两个孩子,仓促地逃离了幼儿园。向妈脸上火辣辣的,那感觉比小时候考砸了被当众点名还要难堪。
回家的路上,向牧晨依旧沉浸在兴奋与后怕里,小脸通红,叽叽喳喳地复述着今天的“壮举”:“哥哥一说‘明天还来吗’,哇!所有人都哭啦!比打雷还响!”
他挥舞着小胳膊,模仿着小朋友们崩溃的样子。
而向牧尘则异常沉默,被弟弟攥着的手心有些汗湿。李老师像个小孩子一样躺在地上蹬腿痛哭的样子,那个完全抛却了大人体面的画面,像一根看不见的细刺,精准地扎进了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不深,却持续地散发着一种陌生的钝痛。
刚进院门,就撞见下班回来的向爸爸。向妈憋了一路的委屈和火气找到了出口,连珠炮似的把今天的“惊天动地”说了一遍。
向志学听完,先是愕然,随即眼睛一亮,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一把将沉默的牧尘举过头顶,原地转了个圈:“好家伙!我儿子可真有本事!一句话能掀翻一个班,比你爸我小时候强多了!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咱向家的种!”
“你给我放下!”向妈猛地跺了下脚,一把将牧尘抢过来搂在怀里,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哪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净教些歪的!牧尘,你告诉妈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李老师辛苦了一天,今天还哭了,那么多小朋友也被吓坏了,你觉得这样对吗?”她的语气急切,带着一种试图挽回什么的努力。
牧尘靠在妈妈怀里,抿着嘴,没有回答。妈妈的怀抱很温暖,带着皂角的清香,是他贪恋的气息,可此刻却让他坐立难安。
他想像往常一样,理直气壮地说“是他们太笨了”,可话到嘴边,李老师躺在地上,头发粘着眼泪贴在脸颊,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般无助哭泣的模样,就在他脑海里猛地一闪,让他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种酸酸涩涩的情绪堵在小胸口,闷闷的,比被弟弟抢走最爱的玩具还要难受。
“要我说,男孩子皮实点怎么了?”向志学不以为然地掏出烟卷,在鼻子下闻了闻,“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是家属院的孩子王!这说明咱儿子有主见,脑子活络!这叫…这叫领导力!”
“领导力?你那叫惹是生非!”向妈难得地抬高了声音,脸上是真实的焦虑和疲惫,“今天那么多家长看着,王婶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再这么下去,孩子在幼儿园都没人敢跟他玩了,老师见了都得绕道走!你这是把他往歪路上引!”
“好了好了,先吃饭!”向奶奶端着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重重放在桌上,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天大的事,也等孩子填饱肚子再说。”她布满皱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目光扫过大孙子低垂的小脑袋,心里跟明镜似的。
晚饭时,牧尘吃得心不在焉。搪瓷盘里油光诱人的红烧肉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连向牧晨把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肉夹给他,献宝似的说“哥哥吃肉,明天再去吓他们”,他都只是默默吃掉,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弟弟一个微笑,或者摸摸他的头。
向爸向妈交换了个眼神,一个无奈,一个仍带着点隐秘的、认为儿子“不吃亏”的得意,但都没再开口。
晚饭后,向牧晨早在妈妈心不在焉的故事声中沉沉睡去,小呼噜打得震天响。向奶奶这才抱着牧尘走进西屋,把他放在铺着粗布床单的小床上,仔细掖好被角,然后自己在床边坐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床头那只掉毛的布老虎是向爸儿时的玩伴,耳朵早已磨平,在昏黄跳跃的煤油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顺安静。“滋滋”的灯芯燃烧声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将祖孙俩依偎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窗外的蟋蟀不知疲倦地吟唱着,与屋内的静谧交织在一起。
奶奶替牧尘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指尖触到他明显发烫的耳垂——这孩子,每次心虚或情绪激动时,耳朵就会红。
“牧尘,”奶奶的声音像窗外的月光一样轻柔,“跟奶奶说说,今天在幼儿园,看见李老师哭了,你心里头……是啥感觉?”
正盯着灯芯那点橘红出神的牧尘,小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伶牙俐齿地狡辩,只是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声音闷闷地嘟囔:“她……太笨了,连我们都管不住。”
奶奶笑了,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不是李老师笨,是她遇到了一群世界上最聪明、最会想法子的小家伙,尤其是你,我的大孙子。”
牧尘撅了撅嘴,但没反驳。煤油灯的光晕在他清澈的眼底跳动。
“你看那孙悟空,”奶奶拿起枕边那本边角都卷了的《西游记》,熟练地翻到“大闹天宫”的图画,“他本事大不大?一根金箍棒,能把天庭搅得天翻地覆,满天神佛都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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