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深秋,风里已带了凛冽的刀意。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不甘地坠落在东交民巷那栋饱经风霜的苏式小楼前。往日门庭森严、卫兵肃立的景象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稀稀拉拉驻足张望的路人,和几个揣着袖子、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对着院墙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地块的容积率和拆迁可能性。
一辆黑色、不起眼的桑塔纳缓缓停在街角,与周遭逐渐冒头的豪华进口车格格不入。车内,苏晚月隔着覆了层薄尘的车窗,望向那座她曾两度踏入、每次都如同经历一场精神酷刑的陆家老宅。红砖墙依旧,却失了往日那股逼人的气势,像一头垂死的巨兽,在秋风中无声哀鸣。门口那块白底黑字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牌子旁,新钉上的一块“法院查封拍卖资产”的铁牌,冰冷刺目,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到了。” 驾驶座上,陆行野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他今日未穿军装,一身深灰色的普通中山装,熨烫得笔挺,却愈发衬得他面容冷峻,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唯有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因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那冰山之下汹涌的暗流。
苏晚月默默点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今日穿着一套自己设计的深色西装套裙,线条利落,妆容得体,是精心武装过的“晚风集团董事长”的模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早已沁出冰冷的汗。这里留给她的记忆,除了冰冷的审视、刻薄的刁难,便是那夜老爷子枯瘦的手将她与陆行野的手强行叠在一起的窒息感。如今这座宅邸的崩塌,并未带来预想中的快意,反而有种物是人非的苍凉,以及一种……即将被推至台前、直面风暴的紧张。
“手续都办妥了?”她轻声问,视线仍胶着在那扇紧闭的、漆皮剥落的朱红大门上。
“嗯。”陆行野推开车门,冷风瞬间灌入,“走吧。”
拍卖会设在老宅一楼的大会客厅。昔日悬挂领袖像和军功地图的主墙前,临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台。下方,厚重的俄式沙发和红木茶几被粗鲁地推到角落,蒙着厚厚的灰尘。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折叠椅,已经坐了不少人。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绒布受潮的霉味、廉价香烟味,以及一种猎食者蠢蠢欲动的兴奋气息。
苏晚月跟在陆行野身后步入会场,立刻感到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来。有好奇,有审视,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也有藏在金丝眼镜后精明的算计。她挺直脊背,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与几个在商业场合有过交集的面孔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陆行野则完全无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向前排角落两个空位,那里视野不佳,却足够隐蔽。
刚落座,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哟!陆工!苏总!真是难得,二位今天也来凑这热闹?”
苏晚月抬眼,是周文斌手下一个姓王的副总,腆着啤酒肚,一身名牌西装撑得紧绷绷,脸上堆着虚假的热络。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眼神倨傲的年轻人,看打扮气度,应是某个背景深厚的港资或外资代表。
陆行野连眼皮都未抬,仿佛对方是空气。
苏晚月压下心头厌恶,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王总,好久不见。”
王总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两声,目光在陆行野和苏晚月之间转了转,故意拔高音量:“啧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当年陆老首长在的时候,这宅子是何等风光!谁能想到今天……唉,所以说啊,这做人呐,得往前看,有些旧东西,该扔就得扔,该断就得断!” 这话语里的刺,毫不掩饰。
苏晚月指尖一紧,正要反唇相讥,手却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住。陆行野依旧目视前方,神色未有半分变化,只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会场些许的嘈杂:
“根若烂了,留着也是祸害。清理干净,才好种新的。”
王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身边那两个年轻人也收敛了倨傲,有些惊疑地看向陆行野。周围几道原本带着看戏意味的目光,也悄然移开。
苏晚月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短暂却有力的温度,心头那点因挑衅而燃起的火苗,奇异地平息了下去。她不再理会王总那几人,将注意力转向了拍卖台。
拍卖师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语气平板地介绍着标的物:“……陆宅主楼,建筑面积八百七十平米,占地一点五亩,附带院内所有不可移动附属物。起拍价,一百八十万元人民币,每次加价幅度五万元……”
“一百八十五万。” 后排一个穿着工装、像是代表某个小建筑公司的男人率先举牌。
“一百九十万。” 很快有人跟上。
价格在缓慢而胶着地攀升。举牌的多是些中小型开发商或私人老板,看中的显然是这块核心区域的地皮价值。叫价声在空旷陈旧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剥离了情感的冷漠,每一次落槌般的报价,都像是在这栋百年老宅的棺木上,又钉入一枚铁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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