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的突然转变让国王愣了一下。
他皱眉：“松鼠党。拉多维德一直主张镇压非人种族，他的领地内驱逐了所有精灵和矮人。被杀那晚，他的宅邸发现了精灵箭矢，守卫声称看到尖耳朵的身影翻墙逃走。”
“太明显了，”特莉丝反驳，“如果是松鼠党，他们会留下更隐秘的证据，不会用标志性的精灵箭矢。这更像是栽赃，为了挑起人类与非人种族更深的仇恨。”
“或者是转移注意力，”杰洛特补充，“让我卷入谋杀案调查，分散我的精力，拖延我解除诅咒的时间。”
弗尔泰斯特摇头：“杰洛特，你是个猎魔人，处理怪物是你的专长。但政治……这是另一个领域。松鼠党有动机，有机会，有证据。至于尼弗迦德人，他们正在与我谈判，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冒险引发事端。”
杰洛特想起了那句古老的猎魔人箴言：怪物吃人，政治吃灵魂。
他选择不参与争论，只是说：“拉多维德的死因是什么？”
“银匕首刺穿心脏，”希拉德回答，“伤口边缘有灼烧痕迹，像是某种能量伤害。匕首后来被证实是杰洛特先生的。”
“我的匕首一周前被盗，”杰洛特简短地说，“从我在神殿区的临时住所。但我没有报告，因为……猎魔人的武器丢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特莉丝若有所思：“能量灼烧……那是法师的手法，或者某些特殊武器。松鼠党通常不会使用这种手段。”
“除非他们雇佣了术士，”弗尔泰斯特固执己见，“或者得到了某种魔法武器。无论如何，这件事交给城防军调查。现在最重要的是雅妲。”
他转向杰洛特，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恳求：“杰洛特，如果你能解除诅咒……如果你能救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黄金，土地，头衔，只要你开口。”
杰洛特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国王，如今只是一个被罪孽和父爱折磨的男人。
猎魔人的原则是不参与政治，不站队，只解决问题。
但有时候，解决问题本身就成为了政治。
“我不需要黄金或头衔，”他说，“我的报酬之前已经谈妥了：法律上对猎魔人的保护，以及在泰莫利亚境内自由通行的权利。现在，我需要你的决定：是让我尝试解除诅咒，还是接受尼弗迦德的药剂？”
“如果解除仪式失败呢？”希拉德追问，“如果公主在仪式中死去，或者彻底变成怪物呢？”
“那我将亲手结束她的痛苦，”杰洛特的声音没有起伏，“用银剑。这是猎魔人的誓言：不让怪物危害无辜，即使那怪物曾经是人。”
弗尔泰斯特闭上眼睛。
下方地牢又传来一声嚎叫，这次更近，更清晰，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饥饿。
墙壁轻微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国王睁开眼，眼中有了决定。
“明晚，月圆之夜，”他说，“进行解除仪式。但必须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真相。如果成功，雅妲恢复正常，我将履行所有承诺。如果失败……”他停顿，声音哽住，“如果失败，按猎魔人的方式处理。然后我将接受尼弗迦德的药剂——不是为了雅妲，那时她已不在了——而是为了泰莫利亚的稳定。”
希拉德欲言又止，但最终点头：“我会准备仪式所需的空间和防护结界。地点就在地牢上层的小礼拜堂，那里曾经是王室成员的私人祈祷室，已经废弃多年。”
特莉丝看向杰洛特：“你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猎魔人说，“仪式需要法师稳定混沌能量。而且……我需要有人确保没有干扰。”
“尼弗迦德人呢？”特莉丝问弗尔泰斯特，“他们知道明晚是月圆之夜，一定会期待您使用药剂。”
国王脸上掠过一丝冷硬：“我会告诉他们，我需要更多时间考虑。如果他们施压……我会让塞德里克元帅以安全原因暂时限制大使馆人员的活动。反正王宫已经封锁，再多一两天他们也察觉不到异常。”
计划就这样定下。
希拉德离开去准备，特莉丝跟随去协助——她需要熟悉礼拜堂的结构和魔法脉络。密室中只剩下杰洛特和弗尔泰斯特。
“有一件事，”国王低声说，声音几乎被墙壁另一侧传来的铁链摩擦声淹没，“如果仪式成功……雅妲会记得吗？记得自己变成怪物的经历？记得地牢里的那些夜晚？”
杰洛特沉默片刻：“通常不会。诅咒解除后，被诅咒者会忘记怪物时期的大部分记忆。但噩梦可能会持续，零碎的片段，如同别人的记忆。”
“那就好，”弗尔泰斯特喃喃，“那就好……”
他走到墙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头上，听着下方地牢的声音。
杰洛特能看到他脸上的痛苦，那是一个父亲听着女儿在黑暗中受苦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陛下，”猎魔人最终说，“明晚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将离开维吉玛。猎魔人不属于宫廷，不属于政治。我来解决怪物，仅此而已。”
弗尔泰斯特没有转身，只是点了点头。
杰洛特悄无声息地离开密室，沿着来时的通道返回下水道。
他的脑海中已经在规划明晚的仪式：需要的材料，步骤的顺序，可能的风险。
血缘诅咒是最复杂的一类，需要精确的时机，强大的意志，以及……一丝运气。
但在他思考这些专业问题之余，一小部分思绪飘向了别处：拉多维德的谋杀，精灵箭矢，能量灼烧的伤口，尼弗迦德的神秘药剂。这些碎片无法拼合，但猎魔人的直觉告诉他，它们之间有关联。
而直觉还告诉他，明晚的月圆之夜，将不仅仅是诅咒解除那么简单。
在维吉玛的夜色中，猎魔人悄无声息地移动，如同影子融入更深的阴影。
而在他头顶的地面世界，城市在沉睡，月亮在云层后缓缓移动，向着圆满迈进。
时间在流逝。距离决定性的时刻，还有二十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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