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日头偏西,却没什么暖意。
野狼沟的流民们依旧死气沉沉,而陈远已经跟着赵胜一行六人,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队伍算上陈远一共七人。
领头的是赵胜,约莫四十岁年纪,脸上带着风霜和谨慎,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他的堂弟赵勇,三十出头,性子有些急躁,但对赵胜言听计从。
另外四个都是年轻后生,分别是赵胜的儿子赵铁柱,侄子赵石头、赵木头,还有一个是同村的青年叫李狗儿,个个面黄肌瘦,但眼神里还残存着一丝年轻人的活气,对赵胜颇为信服。
陈远的加入,让这个小团体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赵胜等人对他这个“懂草药”、“会看风水”的外来人,既有几分期待,又带着天然的防备。
离开野狼沟,映入眼帘的是更加荒凉的原野。
土地干裂,草木凋零,偶尔能看到几棵树的树皮都被剥得精光——那是饿极了的人最后的食粮。
路上依旧能见到倒毙的尸骸,但比起野狼沟附近的密集,似乎稀疏了一些,或许是因为越往北,人口本就越是稀少。
赵胜显然有些野外行路的经验,他尽量选择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地方走,避开容易设伏的沟谷密林。
一路上众人都沉默寡言,节省体力,只有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
陈远一边努力跟上队伍的节奏,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注意到土壤的颜色、植被的分布、远处山峦的走向,结合脑海中关于明代陕北地理的知识,不断修正着对当前位置的判断。
“胜叔,”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陈远气喘吁吁地开口,指着左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洼地,“我们最好绕开那里走。”
赵胜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为何?那片地看起来平坦,好走些。”
赵勇也嘟囔道:“就是,走高地累死个人,有近路不走?”
陈远喘匀了气,解释道:“现在虽是旱季,但看那洼地的土色发暗,长得都是喜湿的芦苇草。
这说明地下水位浅,土质松软。
表面看着干硬,万一下面是淤泥,陷进去就麻烦了。
而且这种洼地,容易聚集秽气,说不定有病死的人畜腐烂,容易引发疫病。
我们还是走旁边的高地,虽然累点,但安全。”
他这番解释,结合了简单的土壤学和卫生常识,在这个时代的人听来,颇有些道理。
赵胜眯着眼看了看那片洼地,又看了看陈远,点了点头:“小兄弟说得在理。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绕点路就绕点路吧。走,上高地!”
赵勇等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赵胜改变了方向。
果然,在他们绕行到高地时,看到洼地边缘有几处明显是挣扎过的痕迹,甚至有一具半陷在淤泥里的尸体,验证了陈远的判断。
赵勇忍不住多看了陈远两眼,没再说什么。
赵胜看向陈远的眼神里,则多了一分认可。
这个年轻人,似乎真有点门道。
傍晚时分,队伍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崖下休息。
众人又累又饿,拿出各自微薄的食物。
赵胜他们分食着一点点炒面(炒熟的杂粮磨成的粉)掺和着草根树皮捏成的团子,李狗儿甚至拿出了一小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干粮,小心翼翼地舔着。
陈远也拿出自己那仅剩的一小点杂粮饼,掰成更小的碎块,含在嘴里慢慢融化。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折磨着每一个人。
“这么走不是办法。”
赵胜嚼着干硬的食团,眉头紧锁,“粮食撑不了几天。得想办法找点吃的。”
赵铁柱有气无力地说:“爹,这荒山野岭的,草根都快扒完了,哪还有吃的?”
陈远默默听着,目光扫过山崖石缝里长出的一种开着小白花的植物。
他心中一动,挣扎着站起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甚至还拔起一株,看了看根茎。
“陈兄弟,你看那野草做啥?又不能吃。”赵木头好奇地问。
陈远走回来,将手里的植物递给赵胜看:“胜叔,你看这个,这叫荠菜,这个时候虽然老了,但嫩叶和根茎还是能吃的,没什么怪味,还能清热利水。
还有那边那种叶片呈齿状的,是马齿苋,也能充饥,有点酸味,但无毒。”
赵胜接过荠菜,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陈远指的马齿苋,将信将疑:“这……真能吃?不会吃坏肚子吧?” 在这个时代,胡乱吃野菜中毒而死的人不在少数。
陈远肯定地点点头:“放心,这两种我都认得,民间常吃的野菜。只要洗干净,煮熟了吃,没问题。”
他前世小时候在乡下,没少跟着长辈挖野菜,对这些常见可食用植物印象很深。
赵胜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几个年轻后生渴望的眼神,以及所剩无几的粮食,咬了咬牙:“石头,木头,你们去附近看看,多找点陈兄弟说的这两种野菜!狗儿,你去弄点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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