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然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国子监。
汴京城的喧嚣瞬间将他包围。
四月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路上，贩夫的吆喝声、车马的粼粼声、孩童的嬉闹，活脱脱一幅鲜活的《清明上河图》。
可这勃勃生机落入林沐然眼中，却诡异地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
左眼仍在隐隐作痛，视野边缘不受控制地闪过微弱的蓝光，眼前鲜活的市井众生竟被分解成一行行冰冷的字符：【心率：75-110 次 / 分】【体表温度：36.2-37.1℃】【情绪估算：积极 / 焦虑 / 疲惫…】。
“璇玑”那毫无情绪的机械音仿佛还在脑中回响，将鲜活世界压缩成一行行冰冷的数字。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死死攥住了他。
他迫切地需要挤进这人潮里，需要呼吸这带着烟火气的风，需要真实的气息驱散脑海里那些墨迹蠕动的恐怖景象。他脚步一转，走向附近一处喧嚣的集市，希望能在那市井的喧嚣中安抚自己混乱的心绪，同时也期盼着能从那芜杂的流言里，捕捉到一丝半缕关于朝堂、关于新政的动向。
集市里货物堆积如山，水灵灵的时令果子、飘香的肉脯、五颜六色的布匹、光洁的瓷器、文雅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空气中味道驳杂，刚出炉的炊饼香、果子的甜腻、隐隐的牲畜膻气，混杂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林沐然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钉在这些活生生的感官细节上，拼命压下心底翻腾不已的惊悸。
他停在一个卖竹编用具的摊前，信手拿起一个精巧的提盒，目光却有些飘忽。
【环境背景音分析：高频词汇‘参知政事’、‘条陈’、‘恩荫’出现，相较三日前上升17.8%。推测：范仲淹奏议已在某些圈子引发议论。】
“璇玑” 冷不丁地汇报，声音依旧平稳得听不出半点波澜。
林沐然的心瞬间揪紧。议论？他们议论的，是历史上那份锐意改革的《答手诏条陈十事》，还是那个被无形黑手篡改过，塞满了 “天家恩赏”、“恪守祖制” 的扭曲版本？
他放下提盒，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往前挪。
不知不觉，走到了集市相对僻静的一角，这里的摊子多卖些零碎旧物、山货药材。
突然，左眼猛地一刺！痛感远胜以往！视野里那片蓝色的光晕剧烈地闪烁、跳动起来。
【警告：异常能量波动！来源：左前方十一米，木制摊位内特定物品。特征模式匹配：非自然存在，与国子监事件存在 17.3% 相似性！】
“璇玑” 的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线几乎难以察觉的急促。
林沐然捂住左眼，强忍着钻心的刺痛，朝“璇玑”指示的方向望去。是个不起眼的小摊，摊主是个晒得黝黑、穿着短打的汉子，像个山民或樵夫。摊上零零散散摆着几截焦黑的木头、几捆晒干的草药和一些形状怪异的石头。
引得“璇玑”示警的，是其中一段尤为奇特的焦木。
约莫手臂粗细，通体炭黑，仿佛被猛火舔舐过。但它的表面并非死寂的灰烬色，反而透着一种类似琉璃的奇异质感，在阳光下折射出黯淡的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焦黑的表面布满了细密得不可思议、排列异常规整的裂纹，绝非自然的雷击或野火所能形成。
【扫描中… 分析裂纹结构… 匹配已知信息编码模式… 匹配成功：二进制序列。重复间隔：异常。】
“璇玑” 的声音似乎因高负荷运转而略显断续。
二进制？ 林沐然心头剧震！在这个时代，怎么可能出现二进制编码的物理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缓步踱到那摊前。
“郎君，看看货？上好的雷击木，辟邪镇煞的好物件！” 摊主见来了客，还是个衣着朴素却透着书卷气的读书人，赶紧堆起笑脸热情招呼。
林沐然没立刻去碰那木头，看似随意地指着它问：“这木头的纹理好生古怪，不像寻常雷击木所出？”
摊主见他真有兴趣，压低嗓子道：“郎君好眼力！这可真不是普通的雷击木。是上个月那场邪性雷雨，劈倒了城西旧苑里头那棵百年老槐留下的。都说那场雷雨邪门，光打雷不见大雨点子，雷声也闷得慌，像憋在瓮里。劈了这木头后，连着好几晚，那地方都冒怪光，还隐约有金铁敲打的怪响，谁也不敢轻易靠近。我是瞅准了空子，大着胆子才弄回来这点儿。您瞧瞧这纹路，老天爷亲自画的符似的，定是法力不凡！”
城西旧苑？林沐然心头一动，暗暗记下。他伸出手指，试探着轻轻触碰那焦黑的木面。
接触的瞬间！
左眼刺痛陡然加剧！视野被瞬间拉近、放大，死死聚焦在那些细密的裂纹上。在他特殊的“视角”下，那些原本看似杂乱的黑色纹路，骤然焕发出微弱得几不可辨的幽蓝光晕。它们不再是无序的裂痕，而是无数 “0” 与 “1” 组成的冰冷、规整、循环往复的序列！如同最精密的烙印，深深镂刻在木质深处，固执地诉说着某种超越理解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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