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虔血灌瞳仁，亲率最精锐的“玄甲铁骑”试图撕开第四军的侧翼，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这些身披重甲、人马俱装的精锐骑士，曾是撕裂敌国军阵的利刃。
“随我冲！” 公子虔一马当先，长戟如龙，瞬间将两名挡路的第四军矛手挑飞。玄甲铁骑紧随其后，如同黑色的铁流，带着决死的疯狂撞向第四军相对薄弱的右翼。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脆弱的步兵防线。
“起——！” 第四军右翼阵中突然竖起一排排顶部削尖、裹着铁皮的粗壮拒马！拒马之后，是早已严阵以待的“斩马营”！这些悍卒不披重甲，只着轻便皮甲，手中却是特制的加厚背刃长柄斩马剑！
“斩！” 营正一声暴喝！
斩马营士卒如同演练过千百次，动作整齐划一！锋利的斩马剑带着全身旋转的力量，自下而上狠狠挥出！目标不是骑兵，而是战马的前腿关节！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密集响起！冲刺中的玄甲战马前腿瞬间被斩断，悲鸣着向前翻滚栽倒！马背上的骑士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被狠狠抛出，砸进第四军后排密集的矛林之中，瞬间被捅成筛子！公子虔的坐骑乃万里挑一的宝马，灵性非凡，在千钧一发之际人立而起，躲过了致命的斩马剑，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让公子虔险些坠马。他环顾四周，心胆俱裂——他引以为傲的铁骑，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在拒马与斩马刀的死亡配合下，顷刻间人仰马翻，死伤狼藉！
就在公子虔陷入绝望苦战之时，卢氏城的方向，传来了震天的呐喊！
“杀——！”
早已憋足了怒火的第十三镇守军，在总兵申子威的率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多处被轰塌的城墙缺口汹涌杀出！他们等这一刻太久了！复仇的火焰在每个士兵眼中燃烧！
申子威一马当先，手中长剑翻飞，专砍秦军落单士卒的脖颈。他身后的士兵组成一个个锋利的锥形阵，狠狠楔入秦军混乱的后背。这些守军熟悉城外的每一寸焦土，他们利用残破的车阵、燃烧的营帐作为掩护，如同最狡诈的猎手，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给予秦军致命一击。腹背受敌的秦军彻底崩溃了，建制完全被打散，士兵如同没头的苍蝇，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中绝望地奔逃、倒下。
夕阳如血，将洛水彻底染红。
公子虔身边只剩下寥寥数十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亲卫。他们被团团围困在一处小高地上，四面八方是密密麻麻的韩军，无数冰冷的矛尖、弩箭对准了他们。南梁军的轻骑在外围游弋，第四军的重甲步卒如同铁壁般缓缓合拢。韩候的玄鸟大纛，在远处的高坡上静静飘扬。
公子虔拄着折断的长戟，大口喘着粗气。他环视这片尸山血海，看着自己曾经无敌的大军化作遍地狼藉。目光扫过申不害冷峻的脸，扫过韩候那深不可测的眼神，最终定格在卢氏城头那面依旧顽强飘扬的、属于申子威第十三镇的残破战旗上。
一丝惨然的笑意浮现在他染血的嘴角。没有咆哮，没有咒骂。他猛地扯开胸前残破的甲胄，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对着韩候战车的方向，发出一声穿透云霄、饱含不甘与苍凉的怒吼：
“嬴虔——无愧大秦！”
吼声未落，他猛地举起断戟，用尽最后的气力，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断戟透胸而过。公子虔伟岸的身躯晃了晃，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西北——故国栎阳的方向，轰然倒下，激起一片血色的尘埃。
风卷过赤土塬，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吹动无数残破的旗帜。
第四军的重甲步卒开始沉默地清理战场，长矛刺入尚未死透的躯体，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南梁军的轻骑在尸堆间穿梭，收缴着尚能使用的兵刃甲胄。申子威拄着卷刃的长剑，站在堆积如山的秦军尸体旁，望着公子虔倒下的方向，眉上那道疤痕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眼中却是一片复杂的空洞。
韩候缓缓走下青铜战车，玄色大氅在风中飘荡。他踏过粘稠的血泥，走到公子虔的遗体前，俯视着这位曾经威震六国的宿敌。目光在其胸口那柄自戕的断戟上停留片刻。
“枭雄末路，其鸣也哀。” 他低声自语，听不出悲喜。随即，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扫过疲惫却兴奋的将士，最终投向更广阔的、依旧烽烟弥漫的天下。
“传令。”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威严，在死寂的战场上清晰回荡，“割下公子虔首级，以石灰封存。不需要秦军俘虏，全部斩首，在蓝关外铸就京观。”
他转身，不再看这片血色的大地，登上战车。车轮碾过冻结的血块，发出咯吱的声响，驶向卢氏城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城门。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一道划开血与火的新时代刻痕。邙山的绞杀才刚刚开始。
赤土塬的暮色浓稠如凝固的血浆，将堆积如山的尸骸浸染成暗赭色的修罗场。公子虔的鲜血在冻土上凝结成狰狞的冰棱，与折断的秦国旗帜缠绕在一起，寒风掠过，带起焦糊的硝烟与未散的血腥气，裹挟着金柝声在残垣断壁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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