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那句无奈之下的默许,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松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对于寻常人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句含糊的承诺,但对于蛰伏已久、早已布好无数暗桩的天下谍盟而言,这便是一道足以让洪流奔涌而出的闸门!
江陵,“云深记”后院书房的灯火,几乎彻夜未熄。与外界想象中那位为国事忧心忡忡、或是为生意忙碌奔波的“谢员外”不同,萧玄此刻更像一位运筹帷幄的统帅,正对着南梁的疆域图,落下无数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名单都确认了吗?”萧玄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手中一份厚厚的名册。那上面是一个个看似普通,却承载着特殊使命的名字——隐麟旧部中,精于潜伏、能力出众、且绝对忠诚的核心成员。
“回盟主,均已确认。”墨九肃立一旁,语气肯定,“共计一百七十三人,皆已通过‘百工组’进行背景重塑,身份干净,履历清晰,随时可以启用。他们分散在江南各地,以各种身份为掩护,只待盟主号令。”
“很好。”萧玄指尖在名册上轻轻一点,“按计划,分批激活。目标:南梁军政系统底层,尤其是漕运、驿站、地方府衙吏员、边军辎重营、以及……各地工匠营。”
他选择的这些位置,看似不起眼,甚至卑微,却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遍布全身,虽不显眼,却至关重要。掌控了这些节点,便能潜移默化地影响物资流转、信息传递、地方治理甚至军队的后勤命脉。
“属下明白!立刻通过‘潜影’通道下达指令!”墨九领命,却又略显迟疑,“盟主,如此大规模调动,虽然我们准备充分,但难保万无一失,若是被朝廷察觉……”
“察觉?”萧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萧景琰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有所动作,而是我们毫无动作,不再给他提供‘救命’的情报。只要北境的叛乱不止,只要他还需要天下谍盟,他就会对江南的这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我们的人,不是去夺权,不是去造反,只是去‘谋个差事’,‘混口饭吃’。他们会是最勤恳的衙役,最精明的账房,最手艺精湛的工匠,最吃苦耐劳的民夫。他们会一步步,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上司的赏识,同僚的信赖,慢慢接触到那些不起眼却关键的位置。这个过程,会慢到让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温水煮青蛙,才是最高明的渗透。
“盟主深谋远虑!”墨九心悦诚服。
指令化作一道道加密的讯息,通过天下谍盟错综复杂却又高效无比的网络,悄无声息地传向江南各州府。
接下来的日子里,南梁朝堂的注意力依旧被北境激烈的战事和日益吃紧的粮饷问题牢牢吸引。而在看似平静的江南水乡,一场无声的变革正在悄然发生。
临州府衙,户房。新任知府面对堆积如山的陈年账册和混乱的漕粮核算焦头烂额,原有的税吏不是老迈昏聩便是贪墨成性。一纸招募精通算学、书写吏员的告示贴出后,一名叫做“陈默”的落魄书生前来应征。此人相貌普通,言语木讷,但一手账目做得清晰无比,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不过三日,便将一团乱麻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甚至揪出了几处陈年亏空。知府大喜过望,破格将其擢升为户房贴书,专司粮税核算。无人知晓,这“陈默”曾是隐麟军中专管军需账目的好手,更有一身不俗的武艺。
清江浦漕运码头,因战事影响,漕粮转运压力巨大,码头调度混乱,损耗惊人。漕运司的小吏们尸位素餐,中饱私囊。这时,码头上来了个新的力班头目,名叫“石龙”,据说曾在北边当过边军,因伤退役。此人做事极有章法,调度劳力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为人豪爽仗义,深得苦力们拥戴。不过半月,他负责的码头效率大增,损耗骤降。漕运分司的主事对其赞赏有加,渐渐将更多码头的管理权交到他手中。“石龙”手下那几十个“同乡”力工,自然也顺理成章地分散到了各个关键岗位。
泗水城军械工匠营,为供应北境战事,工匠营日夜赶工,但打造的兵器甲胄质量参差不齐。一位名叫“欧冶”的中年铁匠携家带口来此谋生,其打铁手艺精湛绝伦,尤其擅长修复改良破损军械,经他手出来的兵刃,质量甚至超过新品。管营大使如获至宝,立刻将其提拔为匠头,负责督导质量。很快,“欧冶”便以“提高效率、统一标准”为由,巧妙地调整了生产流程和材料配给,并“推荐”了几位“手艺不错”的学徒进入材料检验和成品核查环节。
各地驿站系统,数名看起来老实巴交、腿脚勤快的汉子通过不同渠道,成为了各地驿站的驿卒或马夫。他们传递公文从不延误,照料马匹无比精心,很快赢得了驿丞的信任。于是,那些通往北境、建康以及各大关键州府的军政文书,在经手传递时,其火漆封印的完好程度、送达的时效,便多了几分不为外人所知的“可控性”。
这样的场景,在江南各州府不断上演。
一个个“陈默”、“石龙”、“欧冶”和他们带来的“伙计”、“学徒”、“同乡”,如同一点点星火,悄无声息地渗入南梁庞大官僚机构和军队体系的最底层。他们沉默、勤恳、可靠,凭借着实打实的“能力”和“业绩”,一步步站稳脚跟,触摸到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却能影响信息流、物资流、甚至人心流向的关键节点。
萧玄坐镇江陵,通过天下谍盟那庞大的信息网络,如同观看一盘巨大的棋局,静静地注视着这些棋子的落位与联动。每一天,都有加密的情报汇总而来,告知他哪颗棋子已就位,哪条线已连通。
这张网,织得缓慢而隐秘,却无比坚韧。
他知道,此刻的萧景琰,或许正为又一份“偶然”获得的、关于叛军粮道的情报而欣喜,却浑然不知,允诺付出的“方便”,正在让他的江山,从最根基处,悄然改变着颜色。
而北境的战火,南梁朝廷的焦头烂额,以及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影鸦”,都成了这张无形之网最佳的保护色。
星火已撒,只待风起。
铁网织就,静候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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