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那处宅院的内室。
沈清漪戴着帷帽,被一个沉默的婆子引了进来。室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纱灯,那位“紫衣夫人”依旧穿着深紫色衣裙,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面容。
“夫人!”沈清漪一见到她,也顾不得礼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帷帽都歪了,露出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夫人救命!您要帮帮我!现在……现在全完了!我的名声,我的一辈子都毁了!”
紫衣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听不出喜怒:“沈小姐,你先起来。事情我听说了。”
沈清漪不肯起,哭着把那天的事情颠三倒四地又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乔熙月的蛮横粗野和齐王的“冷漠无情”,她觉得齐王没有立刻严厉惩罚乔熙月就是无情。
“夫人,现在外面都在笑话我!说我不知廉耻勾引齐王,说我活该!我……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沈清漪泣不成声,“这跟当初说的完全不一样!您不是说……只要我表现好,齐王殿下会看到我的好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紫衣夫人等她哭诉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沈小姐,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想到,昭阳县主会如此……不顾体统,行事这般暴烈直接。这确实出乎意料。”
“那现在怎么办?”沈清漪抬起泪眼,“我爹都不理我了!我娘只知道哭!夫人,您可得给我指条明路啊!不然……不然我只能一根绳子吊死了!”她这话半是威胁半是真心绝望。
紫衣夫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纱灯的光在她帷帽的薄纱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沈小姐,”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事情到了这一步,你的名声确实受损了。寻常人家,恐怕是难了。”
沈清漪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是,”紫衣夫人话锋一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因为你名声受损,寻常路走不通了,或许……反而有一条更‘直接’的路。”
“更直接的路?”沈清漪茫然。
“对。”紫衣夫人缓缓道,“去求皇后娘娘。”
“求皇后娘娘?”沈清漪更懵了,“皇后娘娘因为这事,正生气呢!怎么会帮我?”
“正是因为皇后娘娘生气,你才要去求。”紫衣夫人分析道,“皇后娘娘生气,一是气乔熙月悍妒失仪,殴打亲王,丢了皇家脸面;二是气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让皇家成了笑柄。但她最气的,肯定是乔熙月。而你呢?你在她眼里,或许是个‘不知分寸’‘勾引’了她儿子的官家小姐,但更主要的,你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被乔熙月当众辱骂、差点鞭打,名声尽毁的受害者。”
沈清漪似乎听懂了一点。
“你去求皇后娘娘,不要哭诉委屈,也不要辩解自己是否‘勾引’。”紫衣夫人指点道,“你要表现出悔恨、自责、恐惧。就说自己年幼无知,仰慕齐王殿下风仪,一时失了分寸,惹出这么大祸事,连累了齐王殿下声誉,也让自己陷入绝境。如今名声已毁,无颜苟活于世,只求皇后娘娘看在父亲为官勤勉的份上,给自己一条活路……”
“活路?”沈清漪喃喃。
“对,活路。”紫衣夫人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你就说,如今京城已无你容身之地,唯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但若……若皇后娘娘和齐王殿下仁慈,念在你父亲忠心、你又确实因‘齐王之事’而毁了一生的份上,能否……许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哪怕只是齐王府一个最卑微的侍妾之位,也好过被世人唾弃、孤苦伶仃……”
沈清漪瞪大了眼睛:“侍……侍妾?”她原本的期望至少是侧妃!
“沈小姐,”紫衣夫人声音转冷,“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要的不是高位,而是一个‘名分’,一个能让你活下去、不被家族抛弃、不被世人指指点点的‘庇护’。齐王侧妃之位,现在绝无可能。但一个因‘受害’而被怜悯收入府中的侍妾……皇后娘娘在盛怒之下,为了敲打乔熙月,彰显皇室‘仁慈’,或许会考虑。毕竟,收了你,既能安抚你父亲,又能给乔熙月添堵,让她知道,皇家不是她能随意撒野的地方,齐王身边,也不是她能一手遮天的。”
沈清漪听得心乱如麻。侍妾?那是比姨娘还不如的存在!可她好像……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就像紫衣夫人说的,名声已毁,寻常路断了。如果真能进齐王府,哪怕是侍妾,至少还有翻身的机会?总比被家族送去家庙或者一根绳子吊死强……
“可是……齐王殿下他会同意吗?”沈清漪担忧,“他好像……很讨厌我了。”
“齐王殿下同不同意,不重要。”紫衣夫人淡淡道,“重要的是皇后娘娘的态度。只要皇后娘娘开了口,下了懿旨,齐王殿下再不愿,也得遵从孝道。何况,收一个‘可怜’的侍妾,对他而言,不过是后院多个人吃饭,却能换来母后息怒、安抚臣子、敲打未来王妃,何乐而不为?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权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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