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坐在市图书馆抗战史档案室的角落,桌面上摊开着几本厚重的志愿军战地记录册。
窗外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射进来,在他手边的复印件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光束在纸页上游移,仿佛某种无声的提示。
他已经翻阅了整整一上午,从《长津湖战役阵亡人员名录》到《松骨峰战斗通讯汇编》,再到一些零散的家书与慰问信资料。
纸张泛黄、字迹模糊,偶尔还能闻到一股潮湿的老档案气味,混杂着墨水与油印机残留的淡淡金属味——那味道像是锈蚀的枪管被雨水浸透后散发出的气息,微苦而冷冽。
指尖划过纸面时,能感受到纤维粗糙的颗粒感,甚至有几处因年代久远而微微翘起,像冻僵的手指蜷曲着不肯松开。
可结果依旧令人沮丧——有三个叫“李长顺”的战士,分别隶属于不同连队、不同时间段牺牲,但没有一个能和那封泛黄家书中提到的内容完全匹配。
“娘,我在这边一切都好……只要仗打胜了,我就能回家看您。”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那是李长顺在雪地上留下的最后声音。
那一刻,林默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位年轻战士胸膛中逐渐冷却的心跳,还有他死死攥住家书时指节上的冻疮——那种冰冷刺骨的触感,似乎正顺着文字渗入他的指尖,寒意沿着神经一路攀爬至肩胛,令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他靠在椅子上,闭眼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脑海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幕画面:寒风呼啸的雪原上,一位年轻的士兵倒下,胸口裂开血口,却始终紧紧抱着一封信,仿佛那是唯一不能舍弃的东西。
风声裹挟着雪粒,拍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某种来自时间深处的低语;耳畔仿佛响起断续的喘息与远处炮火沉闷的轰鸣,如同大地在颤抖。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手中那张复印来的照片上。
照片有些泛黄,边缘卷曲,显然是从某本老相册里撕下来的。
他是在一本关于冰雕连的纪实文献中偶然发现的。
起初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直到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队伍末尾,脸庞被风雪遮掩,但那身破旧的棉衣,以及胸前隐约露出的一角纸片……
是李长顺!
他心跳骤然加快,手指微微颤抖着用手机拍下了照片。
林默盯着那行字:“冰雕连三排,1950年冬,长津湖前线”,心中一阵狂喜。
他想起之前查阅资料时,虽然有不同的“李长顺”,但都与目前掌握的信息存在矛盾;而这个冰雕连中的战士,从时间、地点以及模糊身影中露出的家书一角来看,极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李长顺。
这是目前最有希望的线索,他必须紧紧抓住。
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怀表第一次启动时的那个战场。
风雪声再次在耳边响起,枪炮声遥远而真实,脚下似踩着积雪咯吱作响,冷空气灌进鼻腔,带着铁腥与焦土的味道。
冰雕连。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段尘封的画面。
他曾听爷爷提过,说那是一支在长津湖战役中全连成建制冻死在阵地上的部队。
他们没有等到天亮的命令,也没有等到敌人发起冲锋的号角,就在寒冷与沉默中化作了雪地上的雕塑。
而现在,他将照片收好,起身准备离开。
窗外的阳光已经变得柔和了些,照在桌上那些翻乱的资料上,仿佛为它们盖上了一层温暖的纱布。
走出图书馆时,城市已经开始苏醒,街道上车流渐密,人群熙攘。
林默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到中午。
他走进地铁站,准备搭乘回家的列车。
刚踏上扶梯,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老人正缓缓走下台阶。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装,胸前挂着几枚褪色的勋章,步履蹒跚,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庄重。
布料摩擦的声音轻微沙哑,像是风吹过枯草。
林默脚步一顿,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悸动。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迈步追了上去。
“老同志,打扰一下。”他在老人身后轻声开口,“您知道‘冰雕连’的事吗?”
老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眼神略显浑浊,却带着某种穿越战火的清明。
“冰雕连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可惜,活下来的不多。”
林默怔住了,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
“他们……真的都死了?”他忍不住问。
老人点点头。
林默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老兵,突然觉得肩上的背包变得沉重起来。
那里面,不仅装着他今天找到的照片,更装着他还未完成的责任。
他向老人道谢后,默默走向站台。
列车进站的声音轰隆作响,人群涌动间,他站在栏杆前,望着轨道尽头,仿佛看见雪地上那名战士的身影,正在向他无声地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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