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破晓时,蓬莱京的千帆已然如云。
港口的石阶被潮水一遍遍舔舐,深浅不一的水痕记录着这座新兴港城的忙碌。一艘高桅海船正缓缓入港。
船首雕刻的龙首因常年浸泡在海水中而泛起青灰色的光泽。水手们用带着闽南口音的官话呼喝着,将缆绳抛向码头。
那船上装载的不仅是香料和象牙,还有二十余名肤色深浅不一、服饰各异的异邦商人——这是自南洋归来的“鲲鹏号”,历时一年三个月,最远抵达了僧伽罗国。
港务司的官员早已候在码头,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戴着“译语人”腰牌的年轻学子。这是大赵光武三年,新朝定都洛阳已两年有余,但蓬莱京作为东海门户,其繁华程度丝毫不逊于内陆大邑。
“登记在册,胡椒三百石,象牙五十担,另有苏木、檀香、乳香若干。”港务司主簿一边记录,一边对身边的年轻属官低声道,“记着,陛下有旨:凡异邦珍奇植物种子,须单独呈报司农寺。”
码头的另一侧,来自朝鲜的贡船正在卸下人参和貂皮。船上的新罗贵族穿着改良后的汉式官服,却仍保留着他们特有的金冠。不远处的扶桑商船则载满了银锭和漆器,那些倭商操着生硬的汉语与汉商讨价还价,时而夹杂着手势。
这是赵胤登基后的第五个秋天,一个曾被五胡铁蹄踏碎的山河,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苏,并向大海伸展出前所未有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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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辰,洛阳太学的晨钟刚刚敲响。
赵胤——如今的大赵光武帝,站在太学明伦堂的台阶上,望着鱼贯而入的学子。他的头发已花白大半,但腰背依然挺直如松。身边站着的是丞相王猛,这位辅佐他的肱骨谋士,如今也年过半百,鬓角染霜。
“景略啊,”赵胤唤着王猛的表字,目光仍追随着那些年轻的背影,“你瞧,那个戴青巾的学子,应是来自交州。”
王猛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微笑道:“陛下好眼力。交州都督上月奏报,今岁太学新增岭南学子四十七人,其中交州占十九人。更有趣的是,有三个竟是占城商人之子,经交州学官考核荐举而入。”
“好,好!”赵胤连说两个好字,眼中闪着光,“华夏之精神,非闭门造车可得。昔年孔子周游列国,今日我大赵当通万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两人缓步穿过太学庭院。银杏叶正金黄,落在青石板上,被学子们的脚步踏出细碎的声响。
讲堂内传出琅琅读书声,有《诗经》,有《尚书》,也有新编的《海国舆地志》——那是根据往来商船带回的地理知识编纂而成的。
行至藏书阁前,赵胤忽然驻足,仰头望着飞檐上的一只铜铃。海风竟能吹拂至此,那铜铃轻轻摇曳,发出细不可闻的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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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战后,”赵胤从回忆中抽离,对王猛说,“我们才真正在中原扎下了根。”
王猛点头:“若非陛下当年力排众议,坚持‘以海养陆’之策,恐无今日。”
所谓“以海养陆”,是赵胤独创的战略。东赵虽登陆中原,但从未切断与海外领地的联系。
相反,他们利用海上贸易获得的财富,支撑着中原的战争与重建。朝鲜的粮食、扶桑的银矿、南洋的香料、逸洲的木材,通过庞大的船队源源不断地运抵山东,再转运至前线。
更关键的是人才。东赵政权不拘一格,从各领地选拔有能之士。高句丽的骑兵教头、倭国的冶铁匠人、南洋的海航向导,甚至从大食商人那里学来了新的记账法——这一切都融入了新生政权之中。
“朕常思之,”赵胤边走边说,两人已来到太学后院的碑林,“为何前朝会败得如此惨烈?仅仅是因为胡人兵锋锐利吗?”
王猛沉吟片刻:“臣以为,西晋之弊在于封闭。门阀隔绝寒门,中原隔绝四夷,陆权隔绝海疆。一旦中原有失,便全盘崩溃。”
“正是!”赵胤抚掌,“故我大赵立国之基,首在破除隔绝。陆上与海上,中原与四夷,士族与寒门——皆当贯通如血脉。”
他停在一块新立的石碑前,碑文刻的是他登基时颁布的《开海令》:“……凡我大赵子民,皆可依律造船出海,与万国通商。异邦善法良技,当虚心学之;华夏礼乐文章,亦当广传之……”
碑文尚未被风雨侵蚀,字迹清晰如昨。赵胤的手指抚过“万国通商”四字,忽然问道:“广州港今年的市舶税收是多少?”
“回陛下,截至上月,已达三百二十万贯,超过去年全年。”王猛对答如流,“这还不包括民间私下贸易。据市舶司估算,若全部计入,海外贸易总额恐已超过内陆五大商埠之和。”
赵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为欣慰:“如此看来,海贸不仅可养军,更可富国。”
“不仅如此,”王猛补充道,“广州、泉州、蓬莱三地船厂,今岁已建造五百料以上海船七十余艘。民间竞相效仿,如今两千料大船亦不罕见。更有趣的是,有扶桑工匠改良了帆索,有南洋舵师发明了季风图,这些技艺又反哺中原,如今黄河上的漕运船只也已开始采用这些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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