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万春最后那句轻飘飘的反问,如同在燃烧的灰烬上又浇了一瓢冷水。
“你们,望过么?”
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仿佛他刚才碾压的不是一群自诩风流的纨绔子弟,而只是拂去了衣襟上的几粒尘埃。
说完,他甚至没再看周破虏那张因极度羞愤而扭曲的胖脸,也没理会赵玉卿眼中复杂难明的惊惧与怨毒,更没有在意其他纨绔如避蛇蝎般闪躲的眼神。
他只是微微侧身,对身边依旧沉浸在震撼中的李宽轻轻颔首。
“李兄,山风渐凉,回吧。”
喻万春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诗句和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都与他无关。
李宽如梦初醒,连忙应了一声:“哦哦!好!喻兄请!” 他下意识地侧身让开道路,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喻万春迈步,青衫微动,径自穿过那群呆若木鸡、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随从和纨绔。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身影在雨后初霁的山光岚气中,显得格外挺拔而孤绝。
孙小满跟在先生后面,二人就这样,在无数道或震惊、或怨毒、或茫然、或敬畏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下了歇脚亭的石阶,沿着蜿蜒的山道,向着山下温家酒楼的方向迤逦而去。
背影消失在山道转角许久,歇脚亭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噗通!” 周破虏像是被抽掉了全身骨头,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脸色灰败,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眼神空洞地望着喻万春消失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被彻底碾碎的优越感,让他连愤怒的力气都暂时失去了。
赵玉卿弯腰,有些僵硬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洒金折扇。扇骨上精美的浮雕硌着他的手心,提醒着他方才的狼狈。
他死死攥着扇子,指节已经发白,目光扫过亭中同样失魂落魄的同伴,最终停留在石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残酒上。
喻万春那句“一览众山小”如同魔音灌耳,反复在他脑海中轰鸣,将他引以为傲的“玉带缠腰”碾得粉碎,更将他苦心经营的风流才子形象撕扯得一文不值。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赵…赵兄…” 一个纨绔声音发颤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他……”
“闭嘴!” 赵玉卿猛地抬头,眼神阴鸷得吓人,那纨绔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缩了回去。
赵玉卿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强行压下的怨毒。
“今日之事,谁若敢在外面多嘴半句,休怪我赵玉卿翻脸无情!” 他必须封口,不是为了喻万春,而是为了自己仅存的一点颜面。
然而,他又怎能封得住亭内这些人的悠悠众口?更封不住那首如同神迹降临般、注定要震动整个文坛的《望岳》!
接下来的日子,这首《望岳》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在南城内外流传开来。
起初只是在几位才子间流传。
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绝世气魄,让每一个听闻者都心神激荡,热血沸腾。
“听说了吗?温家那个赘婿喻万春,在青阳观外歇脚亭,一首诗把赵公子、周公子他们都震傻了!”
“何止震傻!听说周公子当场就瘫了!赵公子脸白得跟纸一样!”
“什么诗这么厉害?”
“我给你背啊!‘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哎呀,后面记不清了,就最后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气势!绝了!”
很快,完整的诗篇被有心人记录下来,开始在文人墨客、茶楼酒肆间传抄品评。
南城最大的茶楼“漱玉轩”内,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学究捧着抄录的诗稿,激动得胡须乱颤。
“开篇设问,气象宏大!‘齐鲁青未了’,五字便将山岳绵延无尽的苍莽之势尽收笔底!此等胸襟,此等笔力,非凡俗可为!”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鬼斧神工,天地伟力!非亲临绝顶,体悟造化之妙者,焉能道出?”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此句写观山之神往专注,已臻化境!妙!妙不可言!”
“最绝是结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乃点睛之笔!雄视八荒,睥睨天下!此等抱负,此等气魄!此子,非常人也!”
“喻万春?温家那个赘婿?竟有如此惊世之才?!我等以前真是有眼无珠啊!”
一时间,“赘婿喻万春”之名,伴随着这首被无数人誉为“千古绝唱”、“气吞山河”的《望岳》,响彻南城。
无数人慕名前往温家开设的温家酒楼,想要一睹这位“隐于市井”的绝世才子的风采。
温家酒楼的生意,竟也因此莫名其妙地好了几分。
然而,在温家内部,在喻万春最亲近的几个人眼中,这突如其来的“文名鹊起”,却带着一种极其微妙和荒诞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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