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将准备好的纸张在凤姐面前徐徐展开,动作沉稳,指尖却微不可察地泄露出他内心的紧绷。这一刻他等待太久,蛰伏与隐忍皆系于此,绝不能有失。
“回奶奶话,奴才这就将从去年冬至至今发现的几处疑点,一一禀明。”他声音平稳,目光低垂,将那份经过磨砺才修炼出的、恰到好处的谦卑维持得滴水不漏。
凤姐微微颔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却如鹰隼般始终落在那几张薄薄的纸上,那上面承载的,可能是整肃内务、杀鸡儆猴的关键。
“第一处,去年冬至采买银炭一事。”马伯庸指向纸上第一行,言辞清晰,掷地有声,“账册记载购入上等银炭五百斤,每斤一钱二分,共计六十两。但奴才私下比照旧档,寻得了当日验收单的留底副本,上面写的却是次等银炭四百斤,单价八分。”
来旺家的刚捧着一摞账本进来,听到这话如同被踩了尾巴,尖声道:“你血口喷人!验收单上明明写的是上等银炭五百斤!奶奶,他这是伪造证据!”
马伯庸不慌不忙,将那张略显陈旧的纸张双手呈上:“奶奶明鉴,此副本墨迹老旧,与当时账房所用纸笺一致,绝非新近伪造。奴才还暗中寻访了当日送货的炭行伙计,他已画押作证,那日送的确实是次等银炭,共四百斤,实收货款三十二两。”他刻意略去了如何找到这伙计的艰辛,那些威逼利诱的手段,此刻不宜宣之于口。
凤姐的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规律的“笃笃”声,像是催命的鼓点。她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般射向来旺家的:“三十二两的炭,账上记成六十两。中间这二十八两的差价,来旺家的,是喂了狗,还是肥了你的私囊?”
“奶奶,这……这定是有人联手陷害奴婢啊!”来旺家的声音发颤,跪倒在地,额上冷汗涔涔。
马伯庸适时接话,语气依旧平稳,却字字诛心:“奴才还偶然得知,就在炭银入账次日,来旺姐姐的娘家兄弟便在城南置办了一处小院,房契写明现银交易,正好三十两。时间、数额,如此巧合,实在令人费解。”他点到即止,留给凤姐足够的想象空间。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凤姐的眼神越来越冷,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是猎人锁定猎物时的冷笑。
“继续说。”凤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马伯庸心知火力已足,需扩大战果。“第二处,今年正月采买年货,有一笔二百两的支出,账上只含糊记作,并无明细。奴才查了那几日的府门出入记录,发现来旺姐姐的表亲那几日频繁往来,自称是送年货的。”
他取出另一张记录:“这是奴才托人从外面几家相熟商铺查到的底账,那几日来旺姐姐表亲确实采购了年货,但总值不超过一百二十两。且据库房零星记录比对,那些货品入库数量与采购单至少差了三成。奴才愚见,这八十两的亏空,加之不翼而飞的三成货物,恐怕并非‘杂项’二字能遮掩过去。”
来旺家的已是面如死灰,身体微微发抖,连辩驳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
“第三处,”马伯庸乘胜追击,不再给她喘息之机,“上个月奶奶命人采购一批苏州软缎给姑娘们裁制春衣,账上记着采买二十匹,共计一百六十两。但奴才借清扫之便,暗中清点过库房,实际入库仅有十五匹。”他坦然说出自己利用职务之便的行为,反而显得坦荡。
紧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边缘磨损的小本子,恭敬奉上:“这是奴才这一个月来,利用闲暇,暗中记录的各处物品出入细况,时间、物品、数量、经手人皆在其上。奶奶可亲自核对,便知奴才所言非虚。”这本日夜摩挲、耗尽心血的记录,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凤姐接过本子,一页页翻看。上面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的记录,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越是翻看,她的脸色越是阴沉,那不仅是因下人贪墨的愤怒,更是对府内管理如此漏洞百出的心惊。这小小账房,竟能凭借一己之力查到如此地步,可见府中积弊之深,改革已刻不容缓。
“好,好得很!”凤姐忽然冷笑一声,将本子重重拍在桌上,声响震得人心头一颤,“来旺家的,你还有何话说?!”
来旺家的彻底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奶奶饶命!奴婢……奴婢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求奶奶看在奴婢往日勤谨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一时糊涂?”凤姐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凌厉非常,“从去年冬至到如今,你倒是糊涂了不少次!前前后后,贪墨了只怕不止百两!真真是好大的狗胆!”她精准地抓住了“上百两”这个数字,这已不是小过,而是足以严惩的大罪。
她倏地转头看向马伯庸,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你,倒是用心良苦。这些证据,搜集得如此齐全,非一日之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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