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也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塔内,时间仿佛凝滞,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尘埃、腐朽与奇异香料的古老气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谢虎的呼吸。黑暗中,他感觉自己并非孤身一人,那些斑驳的壁画、沉默的石雕,都仿佛睁开了千百只眼睛,无声地审视着这位闯入者。一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但他无暇分心,这古塔本身,就是最大的敌人。
就在这时,怀中的鎏金兽炉碎片骤然灼热,如同一块烙铁贴在心口。那股热流瞬间贯通四肢百骸,碎片上的饕餮纹路竟与塔壁上那些沉睡的云雷纹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仿佛是沉睡的巨兽被唤醒的初啼。
谢虎循着那股共鸣的牵引,踏上了盘旋而上的狭窄石阶。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尘埃上,每一步都伴随着心跳的鼓点。陡然间,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了寂静!谢虎瞳孔一缩,身形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一仰,一支青铜利箭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夺”地一声深深钉入对面的石壁,箭尾兀自颤动不休。他凝神望去,那箭杆上繁复的青铜纹路,竟与他前世在三星堆祭祀坑中见到的礼器如出一辙,带着一种远古的肃杀与威严。他心中凛然,此塔之险,远超想象。
刚转过一道弯,杀机再临。数具身形魁梧的青铜傀儡从墙壁的暗格中无声滑出,将狭窄的通道堵得水泄不通。它们面无表情,动作却迅捷如风,手中的青铜长戈带着沉闷的风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谢虎短棍在手,棍影如泼墨般挥洒,与戈矛碰撞,激起一串串刺目的火花。在交击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傀儡的步法看似杂乱,实则暗合《考工记》中记载的“天工八法”,其攻击轨迹,竟如同一尊青铜鼎被浇筑时,铜水在范模中流动的路径!
洞察了规律,便找到了破绽。谢虎不再硬接,身形飘忽,如同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穿行。他觑准一个傀儡挥戈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短棍如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其膝肘关节的连接处。“咔嚓”一声脆响,精密的青铜齿轮应声碎裂,那傀儡动作一滞,轰然倒地。依葫芦画瓢,他如一位技艺高超的钟表匠,逐一“拆解”着这些杀戮机器。很快,通道内只剩下一地冰冷的青铜残骸。
然而,考验并未结束。脚下的大地猛然剧震,仿佛有远古巨兽在地下苏醒。中央地面缓缓裂开,一尊巨大的石兽雕像破土而出,它双目赤红,咆哮着,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扑向谢虎。那石兽颈部的褶皱,让他想起殷墟出土的青铜觥;其兽角的弧度,竟与《水经注》中记载的洛水弯道惊人地相似。
面对这庞然大物,硬撼无异于螳臂当车。谢虎身形疾闪,如游鱼般在石兽的攻击间隙中穿梭,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迅速锁定其弱点——腿部那看似粗壮,实则因承重而略显僵硬的关节。他抓住石兽前扑的瞬间,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紧接着借力蹬地,如离弦之箭射向其后腿。短棍裹挟着全身劲力,狠狠砸在关节的纹理交汇处。
“砰!”石屑飞溅,一道细微的裂纹在石兽腿上蔓延开来。那裂纹的走向,竟与母亲遗物软剑暗格内的纹路如出一辙!这发现让他心神剧震。
石兽吃痛,狂性大发,粗壮的尾巴如钢鞭般横扫而来。谢虎躲避不及,被狠狠击中肩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鲜血渗出。就在他落地翻滚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根石柱之后,一抹熟悉的青缎方巾一闪而过——张国昀!那双嫉妒的眼睛,正躲在阴影中窥视着他的一切,那眼神中的贪婪与怨毒,比石兽的利爪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剧痛反而让谢虎的头脑更加清明。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死死锁住再次扑来的石兽。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没有再退,反而迎着石兽冲了上去!在巨口即将将他吞噬的瞬间,他猛地一跃,身形在空中一个诡异的转折,如壁虎般贴上了石兽的后背。
石兽扑空,巨大的惯性让它失去平衡,向前踉跄。谢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短棍狠狠插入其颈部与躯干的连接缝隙,全身力气灌注于棍身,大喝一声,奋力一撬!
“轰隆!”一声巨响,兽头应声而落,滚落在地。就在兽头滚落的瞬间,那双空洞的石眼中,竟清晰地映出了张国昀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
尘埃落定,谢虎终于登上了塔顶。这里豁然开朗,中央一张古朴的石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本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古籍——那便是他梦寐以求的武学秘籍。然而,在秘籍之旁,还有一个更为精致的紫檀木盒,盒盖上雕刻的镇北王府玄鸟纹,与之前出现的女子的玉佩别无二致。
就在他伸手的瞬间,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欲得秘籍,先解此盒。盒中‘山河社稷图’,能助你平步青云,却也可能让你坠入深渊。选择,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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