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三年五月廿四,午时初刻(上午11点),河南禹州城东门。
空气燥热得仿佛一点火星就能炸开。东关庙会的人流比预想的还要汹涌,汗臭、牲口味、劣质香火味和各种食物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小贩的叫卖声、乞儿的哀告声、杂耍班子的锣鼓声,还有官差驱赶流民的呵斥鞭打声,汇成一片混乱的海洋。
陈远挤在靠近城门洞的人堆里,粗布头巾压得很低,汗水顺着鬓角流进衣领。他旁边是铁柱,这巨汉像座铁塔,紧张地绷着全身肌肉,眼睛死死盯着城门楼上懒洋洋倚着雉堞的守兵。孙铁骨和老三带着另外十几个兄弟,散在周围,像几头潜伏在羊群里的恶狼。
“咚…咚…咚…”城中心的谯楼上,沉闷的午时钟声敲响。
几乎就在钟声余韵未消的刹那!
“走水啦!快跑啊!”一声凄厉的尖叫陡然从城门楼附近的茶馆二楼炸响!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是赵老头!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点燃了茶馆后厨堆积的柴草!
“着火啦!”
“救命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靠近城门楼的人流像没头的苍蝇般疯狂向四面八方推挤践踏!维持秩序的衙役和兵丁被冲得东倒西歪,怒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动手!”陈远一声低吼,如同出闸猛虎,猛地抽出藏在柴捆里的短斧!
“杀!”铁柱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他抡起一根碗口粗、前端削尖的门栓,像攻城锤般狠狠撞向城门洞内侧一个正试图拔刀的什长!那什长连哼都没哼一声,胸膛瞬间塌陷下去,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翻了好几个想围上来的兵丁!
“夺门!”孙铁骨的声音冰冷如铁。他和老三如同两柄烧红的尖刀,带着手下兄弟直扑向绞盘!老三那巨灵神般的身躯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碗口粗的枣木棍横扫千军,挡在绞盘前的两个兵丁脑袋像烂西瓜般爆开,红的白的溅了一墙!孙铁骨手中腰刀化作一片寒光,精准地切断试图扑上来砍绞索的守兵手腕,惨叫声不绝于耳。
“反贼夺门啦!”城楼上终于有军官反应过来,惊恐地嘶吼。稀稀拉拉的箭矢射下,但大部分被混乱的人群阻挡,少数几支也被孙铁骨和老三挥舞兵器格开。
“吱嘎嘎嘎——”
在老三和几个壮汉死命推动下,沉重的绞盘发出刺耳的呻吟!那扇钉着巨大铜钉、象征着官府威严的东城门,在无数双惊恐、茫然、继而迸发出狂喜的眼睛注视下,缓缓地、沉重地向内打开了!
城门开启的缝隙越来越大,城外早已被煽动得如同火药桶般的景象,瞬间冲入所有人的视野!
那不是官差,不是军队!那是铺天盖地、如同蝗虫过境般的人潮!成千上万的流民,男女老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但他们的眼睛在城门打开的瞬间,爆发出野兽般的绿光!那是被饥饿折磨到极致后看到“希望”的疯狂!
“冲啊!进城吃粮!”
“官府放粮啦!杀狗官啊!”
铁柱那粗犷的嗓音混杂在人群中,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积蓄已久的、被绝望和煽动点燃的狂暴洪流,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那洞开的东城门!
“轰——!”
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冲垮了城门洞里残余的、试图结阵抵抗的十几个守兵!惨叫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吃粮”吼声中。无数双赤脚、破草鞋踏过倒地的躯体,像一股浑浊狂暴的泥石流,无可阻挡地涌入禹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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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州衙后堂。
知州张明德正悠闲地品着今年的明前新茶。他五十来岁,保养得宜,面团似的白胖脸上,几缕精心修剪的胡须。桌案上摊开着一本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刚收上来的夏税银两数目,旁边还放着一尊刚从周员外家“借”来的赤金弥勒佛。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师爷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帽子都歪了,脸色惨白如纸,“反贼!反贼打开东门杀进来了!流民…流民全涌进来了!”
“哐当!”张明德手中的官窑盖碗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他猛地站起,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什么?!守备呢?吴把总是吃干饭的吗?快!快调兵!关闭四门!调民壮上城!”
“老爷!来不及了!”师爷哭丧着脸,“流民太多了!像疯了一样!东门…东门已经破了!守备兵挡不住啊!听说…听说领头的是伙悍匪,凶得很!”
“悍匪?!”张明德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去解官袍,露出里面一件金光闪闪的软甲——那是他花大价钱从关外弄来的金丝软甲。“快!快把后门打开!备马!不…备轿!抬老爷我走!去…去周府!周家有高墙!有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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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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