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在百草堂的静室中沉睡了整整七日。当她再度睁开眼时,首先感知到的是体内空空荡荡的经脉和筑基道基上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修为已稳稳跌落至炼气期大圆满。剧烈的虚弱感包裹着她,但强大的神识和思维习惯让她迅速恢复了冷静。
她尚未来得及仔细探查自身状况,静室的门便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并非熟悉的丹堂弟子,而是两位面容肃穆、身着刑堂服饰的执事。
“温师侄,你既已苏醒,便请随我们移步问心殿侧厅。掌门与诸位长老正在等候,需即刻问询你与萧师侄此番经历。”为首执事语气公事公办,虽不算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温雅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这是宗门高层的正式程序。她压下身体的不适,微微点头,在执事的注视下,整理了一下略显宽大的弟子袍,稳步跟出。
她被引至一架等候在百草堂外的专用飞行法器上,很快便被带离丹阳峰,抵达了位于主峰玄霄峰山腹内的问询殿。侧厅内布置简洁,空气中弥漫着清心凝神的檀香,但更明显的是某种高阶法器的微弱灵力波动——这绝非简单的休养之所,而是宗门用于重要问询的特定场所。 她立刻注意到,自己昏迷前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卷由魔化兽皮粗糙鞣制、上面绘满了密密麻麻数据与图谱的“笔记”已不见踪影,显然在她昏迷期间已被宗门收走研究。
并未等待太久,丹阳长老的身影出现在侧厅门外,他的目光在温雅身上停留一瞬,确认她的状态尚可承受问询,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走吧,掌门与诸位长老已在正殿等候。”
温雅深吸一口气,随着师尊步入问心正殿。
殿内气氛肃穆。掌门玄玑真人端坐主位,左侧是面色冷峻的刑堂长老,右侧是丹阳长老与天枢峰主凌绝真人。萧云澜早已站在殿中,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色虽有些苍白,但气息沉静,目光锐利如常。殿中央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朦胧,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却又无法撒谎的压迫感——正是玄霄门镇派之宝之一的“问心镜”。
“温雅,上前来。”玄玑真人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压,“你与萧云澜此番经历,关乎重大。今日在问心镜前,需将坠入空间裂缝后的一切,巨细靡遗,如实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或虚言。”
问询开始。在问心镜柔和光晕的笼罩下,刑堂长老的问题一个个抛出,精准而锐利:
“如何坠入裂缝?具体时空坐标与能量异象为何?”
“上古战场细节、魔族形态、界门状貌?”
“时晷盘碎片下落?五行轮转阵原理与来源?”
“修为骤降却保道基不毁,如何做到?是否借助外力或与魔族有染?”
紧接着,刑堂长老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温雅:“你昏迷时手中紧握的那卷兽皮,从何而来?其上绘制的大量图谱、符文及演算过程,作何解释?这些是否与你所述经历有关?”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试图在问心镜的辅助下找出任何矛盾或隐藏的魔气痕迹。
温雅感受到问心镜那股洗涤心神、迫人坦诚的力量,但她心中坦荡,所言本就为真,只是需要选择性地呈现。她闭目片刻,睁开时眼神已是一片清明冷静,仿佛在进行一场严谨的实验汇报。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丹阳长老请求借用一枚空白玉简。获得准许后,她将神识沉入其中。
她没有书写文字,而是以神识构建图像、模型、数据流!将记忆中的场景、通过灵犀阵盘扫描的数据、以及自己的推演过程,以一种高度抽象却又精准无比的方式,“可视化”地呈现在玉简中:能量频谱图、魔气浓度分布三维模型、魔族形态能量弱点分析、界门结构推演图、壁画符文脉络解析、时晷盘能量衰减曲线、五行轮转阵的完整能量回路设计图及数万节点计算公式、乃至自身道基受损的详细评估数据图……
对于兽皮笔记的提问,她平静回应:“回长老,那并非得自殿内的遗物,乃是弟子于绝境中,为保信息不失,就地取材,以魔化兽皮为载体,凭借记忆与现场观测,绘制的数据分析草稿与关键结构临摹。其上内容,是弟子对所见壁画、时空波动、阵法结构的初步记录与推演过程。” 她在玉简中同步呈现了制作兽皮笔记的环境模拟图(利用魔化兽材料、矿物颜料),并选取了笔记中一两处无关紧要的数据波形图与壁画临摹片段作为示例,证明其个人创作的属性,同时巧妙避开了所有核心敏感信息的直接暴露。
她呈现的不是故事,而是一套严密、冰冷、基于观测和计算的证据链。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理性与精确,甚至巧妙地利用了问心镜只验“言语真实”而非“信息全貌”的特性。
刑堂长老看着玉简中那些复杂到令人头晕的模型和数据,脸色变幻,却无法指责,因为这种极致的严谨本身就带有强大的说服力,且问心镜并未示警。对方承认兽皮笔记是自制记录,反而降低了“获得奇遇”的嫌疑,增强了“主动探索分析”的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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