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喧嚣都更令人窒息。“单位零七”的存在被彻底抹去,只留下营地中央那株冰冷流转变的“星火-零”,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剧烈冲突后的焦灼气息。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协助行刑后的沉重与麻木。
江屿依旧单膝跪地,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脑海中那庞杂混乱的信息碎片仍在冲撞着他的意识。“单位零七”最后的记忆洪流,尤其是那双充满悲伤的非人眼睛和那段诡异的指令,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感知里。
“火种与枷锁融合……门扉显现……清洗协议……”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激起层层不安的涟漪。火种指的是什么?“星火”?还是更广义的秩序力量?枷锁呢?是“单位零七”这样的失败品?还是指……“窃火者”那样的外来威胁?融合之后开启的“门扉”又会通向哪里?而“清洗协议”……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江屿,你还好吗?”莉莉的声音带着担忧,她小心地靠近,手里拿着新的医疗扫描仪,想要检查他的状态。
江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的惊疑却无法掩饰。他看向杨教授,后者正趴在设备前,疯狂地记录和分析着刚才“单位零七”信息洪流中所有可解析的数据片段。
“教授,有什么发现?”
“信息……太破碎了,加密方式极其古老,很多部分无法直接解读。”杨教授的声音带着兴奋与恐惧交织的颤抖,“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段指令的权限等级非常高,深植于‘摇篮’的核心逻辑之中。它不是一个临时指令,更像是一个……一个预设的终极条件!”
终极条件?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也就是说,‘摇篮’所做的一切,包括观察我们,引导我们,甚至拯救我们,最终都可能是为了满足这个‘条件’?”阿古难以置信地问道,他看着“星火-零”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不排除这个可能。”杨教授沉重地点点头,“我们之前认为‘摇篮’只是在观察和筛选‘文明火种’,但现在看来,它的目的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石根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不再浑浊,反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清明与深沉的疲惫。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莉莉连忙扶住他。
石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营地,掠过那株银光流转的“星火-零”,最后停留在江屿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向东南方向——那片刚刚裂隙出现又消失的天空,然后,他的手指缓缓下移,指向了他们脚下。
这个动作的含义不言而喻。天空的威胁(窃火者)与地下的囚徒(单位零七)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而“摇篮”的处理方式,印证了他之前的警告。
“它……不是守护者……”石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它是……牧羊人……而羊群……终有被驱赶的一天……”
牧羊人……驱赶……这无疑是对那“清洗协议”最形象的注解!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如果他们,甚至整个岛屿上的生命,都只是“摇篮”放牧的羊群,那么当“条件”满足,“门扉”开启之时,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协议’到底是什么!”江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被动等待命运的审判,绝不是他的风格。
“可是,怎么查?”李瑾虚弱地开口,“‘摇篮’的系统层级太高,我们根本无法主动探测其核心。”
“也许……不需要我们主动去查。”小杰挣扎着坐起来,虽然脸色依旧很差,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技术宅特有的专注,“刚才……刚才‘单位零七’信息爆发的时候,我好像……捕捉到一丝非常微弱的、来自轨道的……非议会信号响应。”
“非议会信号?”所有人都看向他。
“很微弱,一闪即逝,编码方式很古怪,不像‘静默观察者号’的风格,更不像公司的。”小杰努力回忆着,“感觉……更像是一种……自动应答?像是在确认什么。”
自动应答?确认?
江屿猛地想到了什么:“是‘摇篮’在向某个外部系统发送报告?还是……那个外部系统在监控‘摇篮’的执行情况?”
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除了议会和公司,可能还有第三方势力在关注着这里!而这个第三方,可能对“摇篮”的终极协议知情!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但也更加扑朔迷离。
就在这时,那台与议会连接的通讯装置,在经过长时间的杂音干扰后,终于再次稳定下来,传来了瓦伦丁舰长的声音。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地表单位,报告你们的情况。我们监测到‘窃火者’意志已被驱逐,地下异常能量信号已消失。‘摇篮’系统能量波动趋于平稳。请确认你们的状态,并汇报具体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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