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已是乌云压顶，闷雷滚滚。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瞬间连成了雨幕，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王一瑶刚从图书馆出来，没带伞，她抱着几本厚厚的医书，站在图书馆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帘，微微蹙眉。
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
就在她犹豫着是冒雨冲回宿舍，还是再等等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同样站在另一处屋檐下的熟悉身影。
付豪。他也没带伞，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目光望着雨幕，侧脸线条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自从那日她提出“暂时分开，彼此冷静”，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说过话了。
在学校里偶尔遇见，也是各自移开视线，像两条短暂相交后，又迅速远离的平行线。
她知道他一直在暗中关注她。她参加中医社团的活动，他会在不远处的篮球场打球；她去校外医馆坐诊，他的车会“恰好”路过那条街；甚至她熬夜看书，对面男生宿舍楼总有一盏灯，会陪她亮到很晚。
他不打扰，只是沉默地守护。这种沉默，比之前的强势介入更让她心绪难平。
雨水带着凉意随风飘进来，打在脸上。王一瑶看着那个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分离的这些日子，她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他的身影，他前世临终前那双绝望的眼睛，总是会在她看书走神、午夜梦回时闯入脑海。
她拼命学医，一方面是想尽快成长，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和麻痹？
可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答案，需要一个能让她说服自己，不顾一切走向他的答案。
雨，越下越大。
付豪似乎也看到了她，目光转了过来。隔着十几米的雨幕，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闪躲，没有回避，只有长时间的、复杂的凝望。
他眼底有红血丝，似乎没休息好。下颌线也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王一瑶的心，像是被这雨水浸泡着，又凉又软。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在付豪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她将怀里的书用外套仔细包好，抱在怀里，然后猛地低下头，冲进了滂沱的大雨之中！
“王一瑶！”
付豪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但他脚步刚动，又硬生生停住了。因为他看见，那个纤细的身影，正穿过密集的雨柱，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跑来。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校服。她跑得有些急，脚步溅起水花，额前的碎发黏在光洁的额头上，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付豪站在原地，看着她在雨中奔向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停滞了。前世她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与眼前在雨中奔跑的身影重叠，让他的眼眶一阵酸涩。
十几米的距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王一瑶跑到了他所在的屋檐下，微微喘着气，全身湿透，水珠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滑落。她抬起湿漉漉的脸，直视着付豪那双深邃如海、此刻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付豪，”她的声音带着跑动后的微喘，却异常清晰，穿透哗哗的雨声，砸在他的心上，“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付豪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你问。”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你帮我，护我，甚至……可能喜欢我，”王一瑶一字一句，目光灼灼，“是不是只是因为，前世我为你挡了那一刀？是不是……只是因为愧疚？”
这是盘旋在她心里太久太久的疑问，是横亘在她和他之间最大的心结。如果只是愧疚，那这份感情，她承受不起。
付豪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他看着眼前这个被雨水淋得狼狈却眼神倔强的女孩，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原来，她一直在意的，是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雨水潮湿的气息涌入肺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湿漉漉的水汽。
然后，他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沾在睫毛上的水珠。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清晰。王一瑶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是。”付豪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开始，是因为愧疚。”
王一瑶的心，随着这个“是”字，猛地往下一沉。果然……
但付豪的话并没有说完。
“我重生回来，找到你，最初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弥补，为了偿还。”他的目光深邃，像是要将她吸进去，“我想护你周全，让你避开所有苦难，想把你前生受的苦，都补偿给你。”
雨水敲打着屋檐，哗啦啦作响，像是为他的话语伴奏。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和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王一瑶，你听清楚。”
“如果只是愧疚，我不会在你拒绝后，还像个傻瓜一样远远看着你，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怕你被人欺负。”
“如果只是愧疚，我不会看到你和别的男生说话，心里就烦躁得想揍人。”
“如果只是愧疚，我不会在你说要冷静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像个行尸走肉！”
他的声音渐渐提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情感，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王一瑶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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