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是外地来的货郎?”他声音洪亮,带着股刻意的热络,“黑土屯偏僻,难得见生人,快过来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陈观棋注意到,裴无咎的指甲缝里藏着黑泥,和洼地洞口的土色一模一样,碗里的茶水泛着层极淡的绿光,在阳光下像漂着层铜锈,凑近了能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是尸气凝结的“腐水”。
“多谢大爷好意。”陈观棋笑着摆手,从腰间解下水囊,“我们赶了半夜路,自带了水,就不麻烦您了。”水囊晃了晃,发出“哗啦”的声响,里面其实装的是符水,他故意让水流声大些,试探裴无咎的反应。
裴无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很快掩饰过去,把碗往石碾上一搁:“也是,出门在外,还是自家东西放心。看你们像是要找地方歇脚?村东头有间空屋,以前是我家远房亲戚住的,收拾收拾就能住,就是……”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夜里别往西边走,那片洼地邪乎得很,前几年有个货郎不信邪,进去就没出来,第二天只找着只鞋。”
“那可太吓人了。”陆九思配合地咋舌,手却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避煞香,“我们肯定听话,天黑就睡。”
裴无咎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盯着独轮车斗里的货看了半晌,目光在那卷红棉线和桂花糖上停了停,突然道:“这糖……给娃子吃正好。可惜啊,屯里的娃子前些天闹肚子,都送到镇上看病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陈观棋心里一凛。昨晚在洼地明明看见有个穿红袄的小孩身影混在村民里,裴无咎这话,是在试探他们昨晚有没有去过西边。“那可太不巧了。”他不动声色地把糖果往车斗里推了推,“等娃子们回来,我们再来送货。”
裴无咎没再接话,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走。三人推着车往村东头走,背后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直到拐过街角,才齐齐松了口气。
“老东西肯定起疑了。”陆九思擦了把冷汗,“他看我的眼神,跟看猎物似的。”
白鹤龄回头望了眼晒谷场,裴无咎还坐在石碾上,正用手指搅着那碗泛绿光的茶水,碗里的影子扭曲变形,像个张着嘴的鬼。“他在等我们自投罗网。”她从货箱暗格里摸出张“探灵符”,符纸一离开暗格就变得发灰,“这村子的尸气比我们想的重,连符纸都快压不住了。”
村东头的空屋果然如裴无咎所说,收拾得还算干净,炕上铺着层干草,灶台上摆着三只粗瓷碗,碗底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黑垢。陈观棋检查了一圈,在炕洞深处摸到块松动的砖,掀开一看,里面是空的,却残留着股淡淡的血腥味,砖缝里还卡着根红布条,和红袄草人身上的布料一模一样。
“这里以前关过人。”他把红布条攥在手里,布条硬邦邦的,像浸过血又晒干了,“而且是个孩子。”
陆九思突然指着窗台上的瓦罐,罐口用布盖着,布上绣着朵褪色的莲花。“这是玄枢阁的标记!”他掀开布,里面装着半罐黑灰,灰里掺着些碎骨,“是‘镇魂香’烧尽的灰,有人在这里布过阵,可惜失败了。”
陈观棋捏起一点黑灰,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尸气,还有股极淡的雪莲香——和昆仑冰窟的气息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裴无咎袖口露出的半块令牌,边缘刻着的花纹,和玄枢阁地脉司的令牌有三分相似。
“这老东西不仅是天机门的人。”他声音发沉,“他还去过昆仑。”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往墙上扔了块石头。三人迅速躲到门后,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窗台下跑过,穿着件过大的蓝布衫,手里攥着个稻草人——正是昨晚在洼地看到的那个穿红袄的小孩,只是此刻红袄换成了蓝衫,草人胸口的黄符上写着“狗剩”两个字,符纸边缘发黑,正往下掉渣。
小孩跑得急,没注意到窗台上的瓦罐,草人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滚到了独轮车底下。陈观棋悄悄捡起草人,发现它的稻草里裹着块玉佩,刻着半个莲花纹——是玄枢阁弟子的信物,另一半不知在哪。
“是玄枢阁的人。”白鹤龄的声音带着颤,“这孩子是玄枢阁的弟子,被裴无咎抓来做了阵眼!”
草人突然动了动,胸口的黄符“嗤”地冒出点火星,隐约能听到个微弱的声音在哭:“爹……冷……”
陈观棋攥紧草人,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裴无咎为什么要在村口挂那么多稻草人——那些不是替身,是玄枢阁弟子的魂魄,被他用邪术锁在里面,当成养尸地的“养料”。
独轮车的木轴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陈观棋低头一看,车轴缝里的黑土正慢慢渗出来,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映出裴无咎那张带着笑的脸,正隔着泥土往屋里看。
“后生们,住得还习惯不?”裴无咎的声音从地底传上来,像块冰砸在油锅里,“我煮了点肉,给你们送过来下酒啊……”
炕洞深处突然传来“咕噜”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陈观棋摸出藏在横梁里的桃木剑,三段剑身拼在一起的瞬间,发出“嗡”的轻响,剑身上的青纹亮起,照亮了炕洞里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是昨晚在洼地看到的那个多手黑影,正顺着炕洞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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