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下那双眼球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噩梦残留的幻觉。但脚踝上那股阴冷黏腻的触感,却像缠上了水鬼的头发,久久不散。
林晚猛地缩回床上,用被子死死裹住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砸得像要蹦出来。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耳朵竖着,捕捉着黑暗里任何一丝动静。
只有隔壁牢房隐约传来的鼾声,还有远处水管单调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
平时听着烦人的声音,此刻却让她稍微松了口气。至少,那东西走了。
但它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提前……开始了……”
这他妈算什么?点菜吗?还带提前预约的?林晚心里骂着,一股邪火混着恐惧在胸腔里烧。
她清楚,这不再是隔空吓唬了,那玩意儿已经把手,或者说,把那恶心的“手指”,伸到了她的床底下。威胁升级了。
后半夜,她几乎没合眼,直到天边泛起惨白的鱼肚皮,监狱起床的刺耳铃声划破寂静。
王姐的床铺空了。官方通报是“突发性心源性疾病”,广播里的女声冰冷得像念讣告。牢房里另外两个女囚,看林晚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是漠不关心,或者带着点看她被王姐欺负的幸灾乐祸,现在却多了种复杂的情绪——忌惮,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好像在看一个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
放风时间,阳光晃得人眼睛疼。林晚靠在操场边缘生了锈的篮球架旁,水泥地蒸腾起一股热烘烘的土腥气。她眯着眼,看似在晒太阳,实际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
一个绰号“瘦猴”的女囚蹭了过来。这人以前是王姐的跟屁虫,专干些偷鸡摸狗、打小报告的破事,瘦得跟麻杆似的,眼神总是滴溜溜乱转。
“晚姐,”瘦猴压低了声音,凑得很近,嘴里一股隔夜饭的馊味,“王姐……昨晚上走之前,是不是……跟你说啥了?”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懒得看她:“说什么?”
瘦猴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了,像受惊的飞虫:“她是不是……给了你一个‘号’?”
“什么号?”林晚追问,语气里故意带上了点不耐烦。
瘦猴像是突然被烫了一下,连连摆手,脚步往后缩:“没、没啥!我瞎说的!晚姐你就当我放屁!”说完,她像是后面有鬼撵一样,匆忙跑开了。
瘦猴提及神秘的“号”。
林晚看着她瘦小的背影跑向了操场对面墙角,那里靠着一个女囚,低着头,一动不动,像尊雕塑。
瘦猴凑过去,跟那女囚低声快速地说着什么,两人几乎同时,目光越过人群,朝林晚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让林晚后背有点发凉。
她想起王姐床板背面那些密密麻麻的“饿”字,还有夹杂在里面的名字。那可能不是胡乱刻着玩的……那更像是一种记录。一种……名单?
她假装活动手脚,慢悠悠地散步,不动声色地靠近那个墙角的女囚。离得近了,能听到那女囚正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粗糙的水泥墙面,发出极其细微的“哒、哒、哒”声。
这节奏……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哒、哒、哒”的节奏,跟她昨晚在自己床底下听到的刮擦声,他妈的一模一样!
林晚回忆王姐床板下的名字和“饿”字,意识到那可能不是胡乱刻写,而是一种记录。
她假装散步,靠近瘦猴刚才接触的女囚,听到她正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墙壁,发出细微的“哒、哒、哒”声,节奏与她昨晚听到的、来自自己床下的刮擦声一模一样。
那女囚穿着宽大的囚服,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在她又一次抬手抠墙的时候,林晚眼尖地看到,她磨损的袖口内侧,隐约露出一点红色。不是血,像是用红线绣上去的。
一个歪歪扭扭的数字:“7”。
林晚发现,那个女囚的囚服袖口磨损处,隐约露出一个用红色线头绣着的、歪歪扭扭的数字“7”。
下午的劳动是整理废旧布料仓库,灰尘大得呛人。巧了,跟林晚分到一组的,正是瘦猴。
仓库里堆满了发霉的军大衣、破床单,空气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纤维和灰尘,在从高窗射进来的光柱里打着旋。
两人默默干着活,谁也没说话。只有抖开布料时扬起的尘埃,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林晚觉得这是个机会。她抱着一捆散发着樟脑丸和汗臭味的旧衣服,走到瘦猴旁边,状似随意地低声问:“哎,瘦猴,王姐……以前是几号?”
瘦猴正扯着一块布,闻言手一抖,整块布“啪”一下掉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抹了层粉,嘴唇哆嗦着,惊恐地看着林晚,又飞快地瞄了一眼仓库门口。
“我……我不知道……晚姐你别问我……”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仓库门口的光线,阴影把两人都笼罩了进去。
是赵队长。负责这片区域监管的狱警头儿。他没什么表情,国字脸,眼皮耷拉着,看人的时候总像没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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