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先是浸透了残破的衣衫。
然后一丝丝,残忍地,钻进皮肉,啃噬着骨头。
林枫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
还未看清周遭,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便率先蛮横地冲入鼻腔。
那是腐烂的血肉、污秽的泥沼、以及某种更深沉、更令人灵魂颤栗的腐朽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几乎要将他再度熏晕过去。
他动了动手指。
触手所及,是粘稠而湿滑的泥泞。
记忆的碎片带着锋利的边缘,狠狠刮过他的脑海。
九天灵霄,林家演武场。
族弟林浩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庞。
还有旁边,那个他曾经视若珍宝,却亲手将淬了剧毒的短刃送入他气海的未婚妻——苏清婉。
她那冰冷而绝情的眼神。
“林枫,下等支脉,也配拥有进入‘九霄阁’的资格?”
“修为已废,筋脉尽断,与凡人无异。”
“按律,流放‘九幽血狱’,永世不得归!”
刑罚长老冷漠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回荡不息。
九幽血狱。
这四个字,在九天灵霄,是比死亡更恐怖的诅咒。
是囚禁太古罪民、堕落神魔的放逐之地。
是传说中连光线和希望都会被吞噬的绝境。
他,林枫,曾经林家年轻一代最耀眼的天才。
十六岁开元,二十岁凝聚神海,前途无量。
如今却修为尽失,筋脉寸断。
像一滩烂泥般被丢弃在这九狱的第一层——沸血狱。
“呃啊……”
他试图撑起身体。
但四肢百骸传来的是被彻底碾碎般的剧痛。
尤其是丹田气海的位置。
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不断逸散他生命本源的破洞。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
带来新一轮的折磨。
他抬起头,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暗红色的天幕低垂。
没有日月星辰。
只有一片凝固的、仿佛由干涸血液涂抹而成的穹顶。
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红雾。
带着硫磺般的灼热和铁锈般的腥气。
吸入肺中,火辣辣地疼。
目光所及,是望不到边的黑色泥沼。
泥沼中不时鼓起一个个浑浊的气泡。
“啵”地一声炸开。
释放出更浓烈的恶臭。
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
胡乱地刺破沼泽表面。
石壁上沾染着暗沉的血痂。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恐怖的嘶吼。
充满了暴虐与饥饿。
让林枫的心脏骤然紧缩。
绝望,如同这无处不在的冰冷泥沼。
从四面八方涌来。
要将他彻底淹没。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在这里,一个修为尽废的凡人。
连一刻钟都活不下去。
他会成为某种狱中魔物的口粮。
或者被这恶劣的环境慢慢消磨至死。
腐烂。
化为这泥沼的一部分。
不甘!怨恨!愤怒!
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疯狂冲撞。
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他连握紧拳头的力量都没有。
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身体的温度在快速流失。
或许,就这样死去。
也是一种解脱……
不!
不能死!
林浩!苏清婉!
还有那些落井下石,将他打入这绝境的所有人!
他怎能就这样如了他们的意?
他就算要死。
也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一股极其微弱的求生欲。
混合着滔天的恨意。
在他濒死的心海中。
点燃了一丝最后的火星。
就在这时——
嗡!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震鸣。
突兀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股远比这沸血狱更加古老、更加苍凉、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的气息。
自他破碎的丹田最深处。
悄然弥漫开来。
林枫猛地睁大了眼睛。
内视!
他“看”到了!
在他那本该彻底荒芜、只剩破洞的丹田中心。
一点微光正在亮起。
那光芒迅速勾勒。
形成一个复杂无比、蕴含着无穷奥秘的印记。
印记的核心。
是九个相互嵌套、缓缓旋转的奇异圆环。
圆环之上,铭刻着无数细密如星辰,又似一个个微缩世界般的符文。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灰芒。
带着轮回生灭、统御万法的无上意境。
九狱轮回印!
一个古老的名讳。
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林枫的脑海。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印记从何而来。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吸力。
便自那印记中产生。
下一刻,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空气中。
那些原本带着腐蚀性,不断侵蚀他残破身体的灼热红雾——沸血狱中无处不在的“血煞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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