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对一旁的亲兵下令:“立刻派人封存张慎之府上及州衙所有的账册文书,一页都不能少!然后,去请城中最好的账房先生赵四海过来,让他协助核对。”
一直沉默的楚月,那个身形娇小却箭术惊人的女子,忍不住问道:“主公,您就不怕他们连夜烧毁账本,或者藏匿证据吗?”
林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笑意:“烧了,藏了,才好。”
他看着楚月不解的眼神,缓缓解释道:“一本干净的账本,我或许还要费心去查。可一本被涂改过、被藏匿过、甚至被烧得只剩残角的账本,它本身,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他们越想掩盖什么,就越说明什么地方有问题。”
众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看向林昭的眼神中,敬畏之色更浓。
午后,张疤脸满身尘土地押着几个俘虏回来,他兴奋地报告说,在城外一处破庙里抓到了几个漏网之鱼。
其中一人,竟是总兵府的大管家,张慎之最信任的亲信!
审讯在总兵府的地牢里进行。
那管家起初嘴硬得很,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任凭如何拷打就是不开口。
林昭没有动怒,只是让人将一叠刚从府库里清点出来的账本,重重地摔在他面前。
“李管家,你在张府二十年,经手的银子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两吧?”林昭的声音很平静,“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三月初七,你从‘德源当铺’支取的三万两白银,用在了何处?账本上记的是修缮城防,可我的人查过,城防所用的青砖石料,是从另一笔款项里支出的。”
管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他没想到,林昭查账竟然如此之快,如此之细!
林昭不紧不慢地翻开另一页:“还有,上个月,你以采买军械为名,从州库调用了五万两雪花银,但这批军械至今未曾入库。这笔钱,又去了哪里?”
看着账本上那熟悉的笔迹和清晰的条目,管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再隐瞒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我说!我全都说!”他涕泪横流地嘶喊道,“张大人……张大人他没敢回京城,他带着亲兵和搜刮来的金银,出海去了江南!他说……他说江南的赵将军与他有旧,只要到了那里,就能借来兵马,杀回越州!”
消息传出,恰好被前来汇报工作的苏晚晴听到。
她听完管家的供述,俏脸上笼罩一层寒霜,冷笑道:“江南赵将军?我爹一生清廉,洁身自好,怎会与张慎之这等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她言语间对父亲苏远的品行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林昭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并未开封的信,递了过去。
“这是你父亲昨夜托人留给我的。”
苏晚晴疑惑地接过信,信封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父亲的笔迹。
她颤抖着手指拆开,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若林君得势,越州可托付,小女晚晴亦可托付。”
没有解释,没有缘由,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托付。
苏晚晴怔住了。
她父亲昨夜就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甚至……默许了林昭的行动?
那他为何要与张慎之一起离开?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的眼中,瞬间闪过万千复杂难明的情绪。
夜幕降临,越州城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巡逻士兵的甲叶摩擦声。
林昭独自登上城墙,晚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白日里的喧嚣与杀伐褪去,他深邃的目光投向城外无尽的黑暗。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苏晚晴。
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悄然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立。
“你……真的要建立一个新朝吗?”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探寻。
林昭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那片被夜色吞噬的山河,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我想要的,是一个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孩童可以安心读书的太平盛世。至于它叫什么朝,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语里没有滔天的野心,却有一种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
苏晚晴看着他坚毅的背影,那不算魁梧的身躯,此刻却仿佛能扛起整片天空。
她的心中,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也许……爹爹的决定是对的。
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他承诺:“也许……我可以帮你。”
林昭终于回过头,对她露出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住了话语,眉头微微皱起。
风,停了。
原本还在轻拂的晚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变得异常的沉闷压抑,让人胸口发堵,呼吸都有些困难。
远处的虫鸣和蛙叫也诡异地消失了,天地间陷入一种死寂。
一丝潮湿而土腥的气味,从冰冷的城砖和泥土深处,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缠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林昭抬起头,望向天空。
夜色浓稠如墨,没有星,也没有月,黑压压的云层低垂着,仿佛要将整座越州城都压垮。
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天穹之上,缓缓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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